第2章
  “并且据我所知,基石丢失后四分五裂,分散各处,离你最近的一块碎片,现下就藏于男二谢溯雪手中。”
  卫阿宁点头。
  她知道谢溯雪。
  猎魔世家之一的谢家少家主,本书中的男二。
  听闻他是谢家少有的天才,不知为何,却抛弃了传统的刀修,改投男主所在的合欢宗门下。
  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无论在哪都学得快。
  即便是世人万分嫌弃的合欢功法,在他手上也能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使用起来甚至比其余道法还要来得清明。
  只是……
  卫阿宁犹豫了一瞬。
  传闻谢溯雪阴晴不定,心机深沉,似乎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甚至还有传言,他笑得越是甜,得罪他的人就只会越惨。
  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将人折磨得濒死,而后救活,如此循环往复,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碎片若是在他手上……
  卫阿宁脊背一颤。
  她不敢想这个任务得有多艰巨。
  太虚山初春时潮气重,加之昨夜急雨,此刻空气湿润,身侧有股挥之不去的寒意缠绕。
  上台比试的时间还未至,卫阿宁朝手心哈气,内心暗暗叹息。
  若她在初时加入归一剑宗便意识到不对劲就好了,这样子纠正女主人设还能有段时间缓冲。
  用不着像今日这般破釜沉舟,搏取女主关注。
  还是个什么以血溅唤良知的烂俗桥段。
  “卫师妹怎么拿个纸人当灵宠啊?好生奇怪。”
  “你管人家带的什么灵宠,你不也养了块石头?”
  “诶,卫师妹等一下!比试期间禁止携带灵宠,随身的也不行。”
  听及底下师兄姐的提醒,卫阿宁不舍瞧了眼被迫放在一堆灵宠中间的小纸人,小声嘱咐:“等我回来啊小纸,记得保佑我。”
  识海顿时响起一道豪气万丈的声响:【放心,有我在呢。】
  卫阿宁深吸一口气,走上圆台,朝对面那道窈窕身影望去。
  女郎身形高挑,一身窄袖月白长裙,古典清丽。
  模样出类拔萃,温婉眉眼中带着丝不易见的锋芒。
  此刻她静默立于中央,宛若檐下那一池卷携着碎冰的岑寂春水。
  正是本书女主,薛青怜。
  卫阿宁还只是在刚入门时得过她的几句指点,此后便再无来往。
  女主不是这处游历就是那处冒险,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见眼前的小人呆呆望着自己,薛青怜眼眉微蹙,严肃道:“比试之时手不执剑,是何原因?”
  她垂下眼睫,内心暗自摇头。
  这届的师弟妹,于练剑一事上愈发疏于锻炼了。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沉静女声,卫阿宁回神,手忙脚乱地从剑鞘中拔出剑来。
  险些忘了,女主最讨厌对比试不尊重的人。
  犹记得,前一场比试,也是有个弟子被她浑厚剑意吓得脸色发白,直接认输,不战而降。
  导致薛青怜接下来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卫阿宁稳定心神,行了个剑礼后振声回道:“在下为下玄境三阶弟子卫阿宁,请薛师姐赐教。”
  瞧见那标准的抱剑礼,薛青怜眉梢微缓,沉声道:“上玄境五阶,薛青怜。”
  末了,又按照惯例补上一句:“卫师妹,刀剑无眼,我们点到即止就好。”
  “噌——”
  长剑出鞘,随着剑主人运剑起势,刺目剑光掠过青空,铮铮剑鸣作响。
  那截皓腕挽出的剑花震落皎白梨花上的珠露,月色裙摆凌于空中,在旋身时划出道道如浪花般层层铺开的弧度。
  剑式凌厉实用又不失美感。
  卫阿宁眼前一亮。
  若不是时候不对,她此刻真的想给薛青怜鼓掌。
  真不愧是女主,使得一手绝妙的好剑法。
  高台之上。
  三长老捋了捋花白长须,边望着演武台上的比试,边满意点头:“青怜的剑法又增进了不少。”
  待眸光瞧见与之比试的另一道银红身影时,目露赞叹,“看来这下玄境的弟子也不全都是偷懒之辈,至少这位小弟子的基本功就很扎实,你说是不是啊老二?”
  二长老手执毫笔,在名册上方久久悬空,似在犹豫不决。
  听着身旁人絮絮叨叨的话,他长眉拧作一团,不耐烦地随口道:“一边去,我烦着呢,今年的门派交换,轮到我们同合欢宗交换了。”
  第2章
  当下修真界宗门林立,门派众多。
  三千大道,千人千面,若一味埋头于自我,则很容易陷入死胡同。
  为此,飞升大能之一的流云岚生道君号召千宗万派之间互相交换学习,以谋求后世年轻一辈更好发展。
  这般互换交流的方式效果极好,那年归一剑宗到达上玄境界的弟子数量比往年都要多得多。
  听闻二长老的话,三长老一不留神,手中揪下一根胡子,疼得嗷嗷大叫。
  他吃痛般捂着下巴,无所谓道:“推掉不就好了?反正他们合欢宗也不喜外人加入。”
  虽说三千大道各有千秋,但实则每个宗门之间还是有鄙视链的。
  尤其是以合欢宗欢喜门为首的宗门,自古到今都被众派认为是歪门邪道。
  一旦轮到同合欢宗交换,各门各派都使出浑身解数,以逃掉那年的交换。
  不过合欢宗同样也不喜外人进宗,遂每次都假模假样推辞一番后便答应不换。
  “不可。”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长老斜斜瞥了三长老一眼,“听闻道君今年会亲自监督。”
  提及流云岚生道君,众人皆是齐齐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老人家今年怎么突然有了兴致,要来监督我们。”
  二长老幽幽叹气:“合欢宗的人应当这几日就会到……”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台上变故突生。
  演武台上剑意凛然,剑影搅起狂风,惊落周遭梨花。
  两道白亮剑刃相撞,猎猎剑气四散,吹起月白与银红的两道裙摆。
  卫阿宁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那只执剑的手。
  怎么回事?
  剑身震颤,皓腕微抖,长剑不由她控制,霎时便在手中挽出几个漂亮的转剑。
  趁着二人交手的空隙中,直直带着她朝对面薛青怜最为脆弱的命门处刺去。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只消再近一分,便能立即了结薛青怜的性命。
  可她并无夺取薛青怜性命的念头。
  再说了,这下玄境与上玄境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目光落至手腕,卫阿宁神情一滞。
  腕间连着一道几近透明的丝线,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疼痛。
  她下意识回头望向案台上的小纸人。
  纸人原本的豆豆眼此刻瞪得比龙眼都要大,小嘴嗡动,面上表情十分焦急,似是在说些什么。
  耳朵宛若塞了一团棉花般,卫阿宁只勉强听清“气运”、“失控”、“小心”的字眼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遥远而空灵的编钟敲击声响起,心脏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扼,身体又疼又冷,仿佛像沉入无尽深海。
  无形的气压挤作一团,拼命往她这具纤细的身体钻进。
  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卫阿宁身形踉跄,连握剑的手都变得酸软脱力。
  涓涓鲜红细流自腕间蜿蜒流下,染红圆台上的雪白落花。
  方才借着纸人探查弟子气运的视野痕迹尚在,卫阿宁强忍不适,吃力撩起眼帘,背在身后的手两指作诀,往后退了几步。
  能清晰看到独属于女主的气运蓬勃向上,延展出许许多多、带着空洞眼瞳的不可明状之物。
  眼仁是浅杏色,而眼白却是纯黑的。
  两相颠倒。
  只一眼,卫阿宁便感觉手指在无法遏制地轻颤。
  灵脉中的灵力急剧消退,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流光溢彩的泡沫,斑斓气泡互相堆叠,随着她的呼吸,侵肺入骨。
  随着更多的泡沫出现,双眸失去焦距,眼前的景物亦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铛——”
  长剑坠地。
  世界忽然暗了下来。
  轻盈的银红身影似羽毛一般,失神往后坠。
  跌下演武台前,卫阿宁只来得及瞧见薛青怜分外诧异的表情,以及伸出来欲拉她一把的手。
  完蛋,她这路人甲的气运不会是被吸干了吧……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
  好像有人在叫她。
  卫阿宁一时分不清是疼得生出幻觉,亦或是这所谓的主角气运攻击终于消停。
  “能站起来吗?”
  少年郎声线清越柔和,似穿梭在山涧中自由的风,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卫阿宁浑身气力一卸,身子如同面条般,瘫软在那道温热的怀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