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孟玄之愣怔了半晌,不禁有一丝心酸:“在下回去好好研究,定会想出办法阻止章天师。”
  待孟玄之退下,陈均绎呈上一封信:“臣派人去周太医家,翻出他赴灵州前曾收到一封蒋太医来信,可臣对照过太医院的存档笔迹,信并不是蒋太医写的。”
  皇后顿时一怔,停止抽泣:“难道除了本宫,还有人在查当年之事?”
  什么人?是何居心?皇后心中暗惊,不会有什么阴谋靠近太子吧?瑞王渐渐长大,皇上对幼子的偏心溢于言表,朝廷中已经有人猜测,皇上是否有了改立太子之心……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全城洗刷干净,西北低洼街巷出现积水漫灌。雨停后,很多户人家出门受阻滞,不停有人将自家屋内的水往外掏。
  白马巷地势高,通过排水渠散水较快,即便没有积水困扰,师徒几人的晚餐也受到影响。他们没有囤积食物的习惯,从来都是现买现吃。十安提议去隔壁蹭点吃食,陈家厨房的占地很大,食物囤积肯定丰富。
  “说得对,你长着娃娃脸,去化缘吧,为师这张老脸实在丢不起。”玄之道长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正坐下来喝着热茶暖身,今日这场大暴雨给他淋个通透。
  十安带上两只大碗,起身往甬道走去。
  “我一向以为,这世上并无鬼魂。”孟九思听完玄之道长的讲述,仰面靠上椅背,思忖片刻:“贞娘可能早就死了。”
  玄之道长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人这一辈子,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永远不在。
  第26章 ☆、26:夜半哭声
  “神宫修建,不止要加盖朝云殿上,最好围住周围山丘,模仿天下最美的山水,汇集能工巧匠,收藏玉石怪石,打造每一处的轻灵。”
  “土壤全部从南方运,同时移活南方水果,荔枝、枇杷……要京城没有的。朝云殿加盖至九丈,能从上面俯瞰众生。现有的人工湖太小了,引入护城河水扩建,最终流进雁湖,形成活水。湖中建造小岛,引入珍奇异兽,移植古树,扩建楼阁,打造天下盛境。”
  孟九思挥舞着手在空中比划,仿佛眼前即是这天下盛境。
  玄之道长在一旁听得心头震动:“这要修建多少年,花费多少财力……”
  “跟皇上说,神宫修建一十八年。”孟九思绷不住哈哈大笑:“师父放心,不是真建,给皇帝画饼充饥罢了,让他欣赏师父的构想,达到任命师父修建神宫的目的,让皇帝觉得神宫能够取代烧山观。”
  孟九思望向玄之道长:“烧山观都能被取代,何况天师?”
  玄之道长心中恻然,贞娘当晚没有回宫,恐怕已遭章益阳毒手,他对章益阳的怨恨达到顶点。更何况,这些日子他四处打听曾经的同僚,发现死的死,发配的发配,都是章益阳打压异己,谋害忠良的事实。
  翌日,玄之道长将神宫规划上奏,皇帝果然感兴趣,立即召见详谈。
  玄之道长在形象上比章天师清雅,气质非凡,只要端着不骂人,举手投足皆是一派仙风道骨。由他跟皇帝说飞升成仙,看上去更具说服力。
  面圣出来,章益阳沉着脸,谨遵圣旨陪同孟玄之前往朝云殿,共同启动神宫的建造。他此时脑中乱糟糟,刚领圣旨,还不晓得相爷有何指示,希望不要让他难做。
  他身体宽,走路大摇大摆,有一种狗经过都会被踹一脚的张狂感。
  “章胖子!”孟玄之在后面喊他。
  章益阳忍无可忍,猛地回头大骂:“孟狗!你一个没有品级的鼠辈,胆敢侮辱天师!就地拿下!”
  “别装了,这里就咱俩,宫人们谁能听见?”孟玄之故意装出挺拔之姿,远远瞧见,谁能相信这幅仙姿下,正“口吐芬芳”呢。
  章益阳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周围,发现宫人们远远跟着,的确听不清两人交谈什么。
  “章胖子,你胆子大是因为眼睛小吗?嗯?看见的东西比别人小,不真实,所以胆子大,胡作非为?”孟玄之得寸进尺,反正无人听见,章益阳要是发难,他就大呼冤枉。
  章益阳咬牙切齿,恼怒:“本天师没腾出手来收拾你,你倒开始叫了,孟狗,你蹦跶不了几日!知道曾经跟你关系好的那几人是怎么死的吗?”
  他猖狂低笑:“被酷刑折磨,不得好死,死后挫骨扬灰,尸骨全无。说不定哪天,你也暴尸街头了。”
  孟玄之握紧拳头,咬着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做的恶,天必收之。”
  .
  安书逸被关了几日后,整个人状态很丧,他不明白为何他主动学本领,还要因此受罚。
  胡总管告诉他,黑坛子不能留在府中,术法咒语也不能碰。他要崩溃了!难道非要他走读书科举这一条路吗?为什么不让陈均绎去考科举?为什么单单用读书来折磨他?爹就这么偏心吗!
  他躺在矮榻上,四仰八叉,早上阿娘来看他,他刚说个开头诉苦,怎奈阿娘只一味让他听爹的话,一句有用的劝慰都没有!
  安书逸心情更差了!今日解禁,连赵二公子派人来请他吃酒都提不起兴趣。
  “啪!”一个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他脚下。安书逸憋着火跳起来,上身钻出窗外眺望。
  高墙边的大树杈上,十安对着他做鬼脸。安书逸一乐,穿上鞋噔噔噔往侧门外跑!
  “姐姐呢?她知道我前几日被禁足吧?我不是故意逃课,我喜欢学法术。”安书逸见着十安后迫不及待解释,他禁足第一天就派过小厮去白马巷传话。
  十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师姐那些骗人的把戏……
  “师姐说,以后你不用跟她学了,你先别急,不是你的问题。”十安按住安书逸冲动的肩头,低声道:“你没发现吗?达官显贵家里没有黑坛子,黑坛术的售卖对象都是老百姓。”
  安书逸没听出重点,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是嫌弃廉价吗?我不在乎,管它黑坛子白坛子,能除邪祟就
  行呗。”
  “……”十安无语,该怎么跟他解释黑坛术是骗钱的?怎么会有人的脑筋如此不灵活?若是师父在,肯定骂他长了个猪脑。
  “别说这些,我这几日憋坏了,你既然来找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安书逸歪头一笑,拉住十安的衣袖,大步流星往东鸡巷方向去。
  十安这小子虽然穷,但人很有趣,安书逸身边都是赵二那种纨绔,突然有一个不一样的人,让他感觉很新鲜。
  傍晚时分,孟九思从匪园请安出来,手里一直摆弄着铜钱。回到小院里,师父和十安都不在,她铺开铜钱,一遍遍计算,算到天边余晖慢慢消失。
  白马巷里马蹄声声,孟九思眉头一松,手边的占卦解开了。
  她收起铜钱,快步走到院门口,看见陈均绎端坐在高高的马鞍上,一袭轻衫,眉目风流,华美无双。
  真好看啊,孟九思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对方。
  陈均绎道:“孙司直查到一家长生店,跟烧山观暗通款曲,你想不想同去……”
  “去!”
  孟九思回答的干脆,扭头喊乘风去牵马。如今,陈家的厨房、陈家的马圈,甚至陈家的仆人都能共用。她与陈家的绑定愈来愈深。
  四月底的京城,已经有了一丝暖意,两人策马缓行。
  那间做白事的长生店位于城北石头巷,巷子狭窄,陈均绎把两匹马拴在一棵老榆树上,曲曲折折走了许久,黑漆漆的,在最深处的门前停住。
  陈均绎盯着四周,悄悄走上两级台阶,孟九思见大门虚掩,试着伸手一推,“吱嘎”一声,半扇门打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庭院深深,扑棱棱有蝙蝠飞出。孟九思紧跟陈均绎穿过影壁,忽然陈均绎目光一闪,抽出银剑——
  院子里井然有序站满了人!
  吓!
  不过,全部一动不动,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翻着没有眼珠的白眼仁!
  原来是纸扎人,糊得栩栩如生,吓得两人一身冷汗。
  陈均绎绕过纸扎人转了一圈,院子里没什么发现,难道找错地了?孙智胜人呢?他刚要走去厢房查看,被孟九思拉住衣袖,低声说:“纸扎人里有呼吸。”
  陈均绎握紧剑,重新盯过一排排纸扎人,月影下,它们随着微风略有摇曳。
  “我有办法,大人暂且屏住呼吸……”
  孟九思“刷”地后退一步,快速朝纸堆里弹出药丸,淡绿色烟雾在空中炸开,均匀散落到纸扎人堆里。
  “哈欠!”纸堆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在他酝酿下一个喷嚏时,银色剑尖已经穿过纸堆伸至鼻尖前,逼他硬生生张大嘴,把喷嚏憋了回去。
  “不要杀我!”
  画着白粉红腮的男人哭丧着跪下,前方一排纸人摇摇欲坠,一个接一个向前扑倒。他牙齿咯咯撞了几撞:“小人只是学徒,混口饭吃,什么都不知道啊,大爷饶命。”
  陈均绎正要发问,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顿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