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可以告诉她小半年,几个月,可偏偏,他说一百多天。
  陈郁青几乎想叹息,为他们姐弟俩和母亲的感情,也为她那个从未见过的“婆婆”。
  平心而论,单这件事来说,陈郁青真没觉得陈星巧哪里就十恶不赦。
  虽然陈星巧没什么道德可言,但那会儿她明明白白的单身,他爸也是,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可指摘的。
  较真论来,闻临他爸的错比陈星巧要重上数倍的,这老头薄情得令人发指。
  可仇恨实在是件太折磨人的事,尤其对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法真正狠心,只能更加去恨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陈郁青理解这种想法。
  就是闻临,他似乎一早便知道自己是陈星巧的女儿。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她?
  高三那时候的事,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陈郁青“噢”了声,想得愈多头愈疼,她实在没什么劲,声音也跟打蔫儿似的,低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你家有没有退烧药?”
  闻临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忙去抱住她。她身上火热,一摸额头滚烫,跟喝了酒似的,走路都踉踉跄跄,难为她还能撑这么久。
  陈郁青吃了颗退烧药,没多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十年前的事,陈郁青以为自己早忘记了。
  她高一入学时其实成绩挺好的,年级一千多人,她能排在前五十名。南嘉一中可是南嘉市前三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不说清北,考上985一类的高校肯定不成问题。
  偏她的精力有限,她还要忙着打工。别的同学恨不得一周七天都在学习,周末放假,谁不是在外面上好几个补习班。
  成绩不会一天就一落千丈,慢慢的,掉到年级八九百名。陈郁青也不管了,幸好她脑子够使,再不济,本科还能考得上。
  男人老婆跑到学校校门口拉横幅的那天,她躲在厕所里逃了整整三节课。
  青春期的女生,总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操神,她觉得丢人、抬不起头,讨厌同学们那些震惊、鄙夷的目光。若放到现在,她肯定不会当回事。
  直到放学的时候,她才敢回自己教室。
  同桌喊住她,说有笔生意问她做不做,做了就给她一千块。
  陈星巧拒不还钱、不腾房,预备跟男人的老婆打持久战。但陈郁青心里明白,她迟早要无家可归。
  说老实话,那时候她的心智也没现在这般成熟,哪怕让她去“卖”,她说不定都会考虑一下。
  没想到同桌只是让她去同闻临表白,追到手再甩了他。毕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班上男生有百分之九十五都喜欢她。
  同桌说她是因为被闻临拒绝才想要报复他——就跟西方故事中因爱生恨,砍了爱人头颅的莎乐美如出一辙,简直幼稚且无聊。
  陈郁青没心思陪他们玩游戏,可她最后还是答应。
  闻临比想象中要好追太多,就跟多年后的他一样。
  她甚至只丢下一句:“闻临,我蛮喜欢你的,要不要处朋友啊?”他坐在课桌前抬头看她眼,便同意了。
  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跟闻临说过几句话。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谢谢宝子们~
  第27章 盼头
  不知陈郁青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嘴里呢喃着,时不时发出呓语。闻临俯身仔细听了听,但话断断续续的不连贯,含糊不清。
  她侧身躺着,因为发烧,脸上红晕到此刻还没褪去,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略显凌乱,却是另种风韵。
  闻临低头端看了她
  半晌,轻轻拨开粘在她唇角的发丝,手背触碰她的额头,虽还是发热,但是已能摸到薄薄的一层汗。退烧药逐渐起效用,毛孔张开,汗也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抽回手,却冷不丁让她拽住。
  “闻临。”人还没醒,但这回闻临听的真切。
  她喊他的名字,在南嘉市呆了多年,她的南嘉口音很重。南嘉话是不怎么分得清“l”和“n”的,就像闻步荣和闻棠,基本没正确念出过他的名字。偏她从来都喊得字正腔圆。
  二三十岁的同龄人,还没几个像她这样,掌心布满老茧。她骨架小,却因为长期劳作的缘故,指关节明显粗大,这双比她年纪起码沧桑十几岁的手,完全与她不搭。
  手被挤压得有些不舒服,此刻闻临竟不怎么能分清这跟胸口的憋闷,哪个更难受些。
  好在到后半夜,热度终于降下来,她出了一身的汗,睡衣从里到外都湿透。闻临找来身干净的睡衣帮她换掉,就一件睡裙,干脆顺手搓洗干净。
  这样又折腾了十来分钟。
  陈郁青毕竟身体底子不错,汗发出来,烧退了,次日早晨起来人也精神许多。只不过还是咳嗽,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
  反观闻临,那黑眼圈重得吓人,整个人精神萎靡,瞧上去没什么精神。
  陈郁青见到吓一跳,张口就问:“你夜里做贼去了?”
  闻临回她道:“睡得晚。”
  她“哦”的一声,回头看到晒在阳台上,还没怎么干的睡裙,大概猜到些,往闻临的方向看了眼,暗叹口气。
  讲老实话,这男人其实挺适合过日子的。别人或许会厌烦这种“家庭琐碎”,觉得累赘,是束缚,可她却不太一样。
  临上班前,陈郁青到衣帽间收拾东西。这段日子,她陆陆续续搬了不少东西过来。原本她只占了衣帽间靠近门口的一小格柜子,现在衣服越挂越多,几乎要把闻临的衣服挤到角落里。
  闻临站在门口看着,低垂着头,也不吭声,直到她准备把衣服装袋,才开口问她:“你要搬走?”
  陈郁青手下动作一顿,侧过身去看他,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她忽然笑起来:“你想得美!你阿姐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改主意了,偏不离婚,天天在她面前晃,恶心死她!”
  她跟闻棠,或许天生气场就不太合。她三四岁的时候就学会看人眼色过日子,还是头次碰到这么个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她如此仇视闻棠,原以为闻临会反驳些什么,起码不会太高兴,不曾想他也跟着笑了笑:“她可忙得很,工厂一堆事,没功夫天天管你。”
  说到底闻临还是维护、尊重闻棠,话里话外都是在夸闻棠事业有成,不屑跟她计较。
  陈郁青闻言摆手,衣服也不整理了,往旁边一摔,拍拍手道:“说得好像谁闲着似的,就你阿姐是大忙人、女强人。”
  要她说,没有家里的支持,闻棠就算个屁,还整天吆五喝六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摘别人。
  她真的忙得很,没功夫跟这些少爷、小姐们逗趣。
  -
  中介给陈郁青发微信:“三号线地铁口,单身公寓,楼层好,53平,小户型天花板,换房诚售,拎包入住。一口价110万!”
  这种广告信息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陈郁青加了他好几年,从来没说过话,完全充当个僵尸客户。现在房地产不像前些年那样火热,连她们这种大公司都受到波及,难为他至今没换工作。
  “现在首付多少?”也是破天荒的,陈郁青询问了句。
  对面的中介很热情,没两分钟就回过来,讲了一堆政策,又发来好几个相似面积的小户型房子给她挑选,建议她去线下门店谈谈。
  陈郁青点进去大概翻了翻,倒还真有觉得不错的,有些动心:小户型面积有限,但卧室阳台不小,还朝南面,可以种种菜。
  唯独她手头不宽裕,就算百分之十五的首付,现在她也拿不出来。卡里两万块钱,还是上次周文兰还给她的。
  英国那边的项目工期久,按照合同,完工起码得到明年三四月份,不过年底之前预计会拿到一半提成。她平时的工资,扣除保险和个税,每月平均薪资在一万五千块左右。
  陈郁青粗略算了算,要是她再节省些,年底说不定真能攒上。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倒也真的能好好去想一想。
  这个日子,总算越来越有盼头了。
  南嘉市境内有条贯穿城市的长江支流,无数个夜晚,她蹲在江边,看着江面上的波光粼粼,想过无数次,她就算沉下去,怕也是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么些年,她在这座城市是没有根的。
  早上八点半,陈郁青已精神抖擞地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她习惯性地清了清喉咙,咳嗽好几天,喉咙还是不舒服,想着中午抽空去附近的药房看看,又去拿扔在包里的平板电脑。
  却意外摸到了一盒喉咙含片。
  昨晚睡觉前,包里除了平板,其他什么都没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