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厅响起欢呼,欧阳也跟着拍了几下手。
  “新到的朋友们,想必诸位心中一定有许多的疑问——”
  “什么时候开饭?”
  男人无视阿玛的发言,自顾自向下说。
  “是的,你们一定很想知道,为何再培训基地里的人都生活的如此幸福,快乐。”他造作地停顿了几秒,“因为我们掌握了一个秘密:微笑。微笑是一味良药,是一方钥匙,能治愈所有不幸。一直以来,不是生活苦,而是我们内心缺少见好的能力。”
  他视线跳过阿玛,寻找其他能配合他演出的人。
  “这位兄弟,你猜我今年多大了?”
  他突然把话筒塞到欧阳面前。
  “呃,”欧阳一向不擅长给出他人期待的答案,“呃,42?”
  “对,我今年32岁了。很多人都说看不出来,因为笑让我返老还童,感恩让我心底澄澈——”
  众人脸上挂着微笑,应和着点头。
  “在这里,你们将接受一系列的雕琢。外在培训生存技能,内在重建身心秩序。
  “运动,睡眠,劳作,阅读,我们会帮你们寻回健康生活的基底。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最好的结局。哪怕考核失败,也要心怀感激,因为你的牺牲,为他人提供了价值。”
  台下掌声雷动。
  “我们会根据每个人情况制定方案,进行一定的药物调剂,调节你们内在激素,让大家更轻松地热爱生活,”男人笑了笑,“当然,也少不了竞争。每个月都会有末位淘汰机制,排位靠后的朋友有两种选择——”
  新到的人们屏住呼吸。
  “贡献最后的价值,或者,”他调皮地眨眨眼,“永久地休眠。”
  “永久地休眠,”阿玛反应了半天,低声问欧阳,“这不就是死吗?”
  “对,”欧阳点头,“你的地球话进步了。”
  “别绝望,起码他说的是一月一淘汰,”酱窦确保四下无人偷听,“现在距离18月88日只有10天时间了,只要我们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
  “接风宴正式开始!欢迎你们的到来!”男人突然拔高调门,酱窦后面的话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侧门忽然大敞,笑容满面的上菜员端着一盘盘佳肴走来,在每人盘中分一点。
  “能更换食物吗?我不吃肉,”阿玛看着男人,“我只能吃——”
  “肉是好东西,吃肉能让你头脑灵活,增加肌肉,还能缓解疲劳——”
  “可是我——”
  “最重要的是,脂肪含量高的肥肉能刺激你大脑中的‘快乐中心’,让你产生满足感——”
  “我只能吃——”
  哗啦一声巨响,紧跟着半声哀嚎:叫声戛然而止。
  一位手端汤锅的老人脚趾踢在桌腿,仰跌在地,热汤泼了自己一身。
  大厅陷入死寂。
  干瘦的老人试图撑起身体,两条瘦削的胳膊抖个不停,手肘一软,再次跌进汤里。
  被汤泼到的地方迅速泛白,起泡,老人闷声呼痛,哆嗦着起身。
  “没事吧?”欧阳连忙上去扶他,“你得赶紧把外衣脱下——”
  “没关系”,老人拼命摇头,一撮白发搭在额前,滴着汤汁,“没关系。”
  “但是你在流血,要不要——”
  “没关系,我可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老人依旧皱起脸笑,“我可以的。”
  “让我们一起举杯,敬快乐!”
  台上男人突然发出邀请,所有原住民们条件反射般在同一刻擎起杯子,新人们也不再注意老人,迟疑地放下餐刀,跟着举杯。
  老人慢慢爬起来,端着空锅,茫然立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们在笑,可头上的能量条近乎零,”阿玛小声对酱窦说,“他们只是假装快乐。”
  “跟着我,感受微笑的魅力,”男人昂起脑袋,“吸气,笑——”
  “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大厅。
  “吸气,笑,”台上的鼓动仍在继续,“吸气——”
  欧阳眼神飘忽,四处打量。他看着老人颤巍巍走远,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台上的男人突然停住,伸手指着欧阳。
  “你为什么不笑?”
  “啊?”
  “你为什么不快乐?”男人拉下脸来,“是不是对食物不满意?”
  他上前一步。
  “是不是觉得服务不周到?”
  他又逼近了一步。
  “是不是你不喜欢这里?”
  “不,我只是——”欧阳语塞,“我只是不太——”
  男人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乜斜,阴阳怪气。
  “还是,你不懂得感恩?”
  “啊?”
  “家人们,”他忽然浮夸地转身,伸出两臂高呼,“让我们感化这颗冰冷的心,帮助他重新回归正途!”
  突然间,所有原住民们放下食物,朝欧阳围拢过来。
  欧阳在人群中央惊慌失措。
  “哈哈哈哈哈——”
  几十人冲着他大笑。
  “哈哈哈哈哈——”
  上百人对着他咧开嘴角。
  “哈哈哈哈哈,笑!”
  上千人将他围住,伸手指着他大喊。
  “笑!笑!笑!”
  男女老少的脸上,挂着同样弧度的假笑。越来越近,步步紧逼,数不清的手指戳在欧阳脸上,甚至有人试图扯动他的嘴角,生拉出一个笑容。
  欧阳张大嘴巴吼了句什么,只是话语刚一出口,就被笑声所淹没。
  笑声回荡,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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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脸
  “你说他们把你抓去医务室,”酱窦端着饭碗,边吃边问,“然后呢?”
  “然后给我注射了十多针。”
  “注射?”
  “对,就这块,”欧阳指指眉头,“说我总是蹙着眉,看上去不开心,就注射了肉毒。现在我眉毛这块肌无力,想皱都皱不起来。”
  此刻三人正在食堂吃饭。
  与昨日接风宴的浮华大厅不同,平时吃饭的食堂简朴空旷。四壁洁白,落地窗户。
  每次他们听从电子音指挥进入食堂的时候,一排排长条桌上,总是早已放置好套餐。
  每顿饭摄入的能量和数量都是定额:想多吃,不行;吃不下,也不行。
  在这里没有选择和挑剔的权利,发出异议的人都会被守卫带走。回来之后,个个脸色苍白地大口吃饭,对发生过什么,绝口不提。
  这可苦了阿玛。
  他顿顿味同嚼蜡,特殊的消化器官根本无法从地球饭菜中吸收任何营养,只能趁清晨跑圈的机会,去外面抓把沙子,勉强垫垫肚子。
  基地的食堂还有个怪异的地方,那就是无处可坐。
  本该是凳子的地方,放着一个个圆锥。顶端的尖被磨成一个窄小的平面,如此一来,吃饭的人只能暂时倚靠,可时间一长,屁股就会疼痛难忍。
  酱窦推测基地是想以此加快他们的吃饭速度,变相促使他们狼吞虎咽,早吃完早回去干活。
  天花板悬着巨型时钟,倒计时的滴答清晰可闻。
  四处都是扬声器,所有人随时等待服从电子音的指示。
  尽管如此,食堂里氛围融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要这样?”阿玛不解,“这里的人都不是真开心,假装有意义吗?”
  “他们坚信表情能反作用于情绪,”酱窦帮阿玛吃光他盘里的饭,“举个例子,人开心时会笑,而他们认为,只要牵动面部肌肉,做出笑的动作,大脑就会接受到‘我很快乐’的暗示,负责处理情绪的部分会本能地做出反应,人的情绪也就跟着昂扬了。”
  “我们星球也崇尚快乐,但跟这里不一样,我们并不排斥悲伤、沮丧等负面情绪,因为喜怒哀乐都是生命必经的旅程。”阿玛看着欧阳,“我说的不对吗?你瞪我干嘛?”
  “我?”欧阳诧异地停住咀嚼,“我没有哇。”
  “你就是在瞪我,”阿玛转向酱窦,“你来看,他是不是一脸质疑地在瞪我。”
  酱窦放下筷子仔细观瞧:此刻的欧阳眉毛高挑,双眼圆睁。
  “唔,好像是有点不服气。”
  “我自己怎么没感觉啊,”欧阳按着眉头叹气,“怎么办,打完针后表情根本不受控制。”
  “过几天会好一些,等你肌肉慢慢适应下,”酱窦看着欧阳那俩大眼珠子,忍不住笑出声,“这样也挺好的,看起来一点都不丧,反倒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阿玛趁守卫不注意,偷着往嘴里塞了把土,“对了,你们评级结果出了么?”
  每个到达基地的人都要接受系统检测,到时候会根据综合条件进行打分评级。
  相同分数段的人员,会被分配到同一组别。
  不同组别将享受不同待遇,从事不同工种,其难易程度不同,工作所得分数也各有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