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次集会我得罪了不少人,联合商会,社舆局,物管局,个个对我心怀不满,特别是优选计划中心的头儿,这次落到他下面的再培训基地,我猜不会让我们好过。”
  “会不会故意不让咱们通过再培训考核?”欧阳脸色苍白,“这样一来,就能顺理成章地‘销毁’我们了。”
  “估计他们就是这么盘算的,”酱窦点头,“之前也有人派出麻雀暗杀我们,现在还不知是谁,我们在明,敌人在暗,眼下局面有点麻烦。”
  “去再培训基地确实是无奈之举,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暗藏激进派,在培训过程中,很可能会找机会除掉你们,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副泽转向阿玛,“你倒是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我保护你——”
  “我选二。”
  “我还没说第二个选项是什么呢!”
  “我选二,”阿玛坚定,“坚决选二。”
  “二是跟着他俩去再培训基地,面对未知的敌人和风险。”
  “二。”
  “那你们三个准备准备吧,估计就这几天了。”副泽发现了欧阳的异常,“你怎么了?”
  “18月88日。”
  “什么?”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每年的18月88日,‘我’都会向宇宙发射一条求死讯号,求谁来杀了我?”
  欧阳攥住阿玛,“我在想,31具尸体,莫名出现的壁垒,800多年来从不间断的求死电波,杀人麻雀,消失的记忆,还有那条未知的口信,这几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内在联系?”
  “也许,”酱窦沉吟,“到了那一天,所有秘密都会揭开。”
  阿玛算了算,“还有不到11天。”
  “所以,你们仨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坚持活到18月88日。”
  副泽起身,依次扫过三人。
  “在那天到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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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再培训基地
  押送车背离市区,颠簸前行。越向前,越萧瑟。高楼疏落,街景破败,就连植被也愈发稀少。
  走到最后,景色荒凉,人烟罕见。
  欧阳脸色惨白,坐在他对面的阿玛体若筛糠。
  “你要是后悔了,”他冲着阿玛压低声音,“赶紧联系副泽,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酱窦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马上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
  “直觉,”酱窦清清嗓子,“正维司王牌的直觉。”说罢,得意一笑。
  欧阳嘴边张开又合上,最后低头不语,专心致志地抠指甲。
  车里包括守卫在内的其余六人集体陷入沉默,只留酱窦兀自尴尬。
  “好吧,”酱窦耸耸肩,“其实我刚才看见指示牌了,估计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比死亡更绝望的,是有倒计时的死亡。
  欧阳感觉喉头发紧,小腹冰凉坠痛,对面的阿玛紧闭双眼,发出更加粗重的喘息,引得坐他旁边的人也跟着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你怕什么?”守卫推了那人一把,“你是押送员,你又不用再培训。”
  “对呀,我跟着怕个什么劲?”那人眨眨眼,“主要这焦灼气氛烘托的太到位了,差点给我也带偏。”他转脸拍拍阿玛,“别怕,又不是上刑场,就当去开拓眼界了,是真男人就勇敢点。”
  阿玛抖到说不出句整话,只剩下拼命点头。
  “车在减速,”酱窦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一会儿你俩跟紧我,咱仨千万别分开,合——”
  “合则生?”欧阳忽然充满希望。
  “合不一定生,”酱窦顿了顿,“但分一定死。”
  押送车猛地停下,闪了他们一个趔趄。
  车厢里一片寂然,谁都没有动,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以及阿玛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们就这么静静坐着,等待着,磨蹭着,挣扎着,直到司机不耐烦地扭过脸来,透过格栅喊道:“下吧,还等人来请你们吗?”
  “事到如今,怕也没用,走吧。”
  酱窦说完,守卫这才背起枪,起身打开后羁押仓的单向起闭装置。
  另外两名押送员也跟着站起来,一人推着欧阳,一人架着阿玛,“上路吧。”
  车外阳光刺目,空气干燥。阿玛抬眼朝前一望,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欧阳原想扶他,可顺着阿玛手指的方向一看,径直跪在了阿玛旁边。
  最后出来的酱窦,扶住车身才算勉强站定。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戈壁,白色砂石浩瀚无边,偶有一两丛骆驼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活物。
  视线尽头是一堵橙红色高墙,高约200米,向两边绵延无际,看不到边界。
  它突兀地矗立在地平线,耸峙在炙热荒漠之中,庞大得像是神话中支撑天空的巨柱,顶起头顶的宝蓝色穹宇,让人恍若来到了世界的终点。
  前方聚集了数百名来自其他街区的“边缘人”,此刻正缓慢移动,逐渐聚合成一纵长队。巨墙映衬下,攒动的人群渺小若蝼蚁,脆弱得不堪一击。
  司机坚持在车上等待,守卫和两名押送人员随着他们三个朝前走去。
  再培训基地的外墙高耸入云,固若金汤。橙红围墙上用对冲的蓝绿色印刷着一排醒目大字:
  感恩、开朗、豁达、积极、阳光、活泼……
  无数象征着正面情绪的词汇,随着围墙向两侧延伸。
  每个字都有两人多高,一人多宽。越往前走,字越高,人越小,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看得欧阳唉声叹气。
  据押送员介绍,这是片被诅咒的土地。贫瘠干瘪,气候恶劣,人类始终无法驯服,农林牧渔的尝试皆以失败收场。
  最终优选计划中心物尽其用,在焦土之上建立起再培训基地,将这片顽劣土地打造成重刑犯、零余者与边缘人的“乐园”。
  橙色巨墙只是基地的最外层,从大门进去还要走过一段螺旋迷宫。
  迷宫高低不平,错综复杂,漩涡一般层层环绕,只在隐秘缝隙处刻上唯有工作人员才知道的暗语路标,普通人就算拿到电子地图也很难走出去。
  穿过迷宫才算真正进入基地。
  内部漫无边际,广袤得像座城市。基地完全封闭,戒备森严,每隔几步就设有哨岗和瞭望塔,手持射线枪的守卫日夜盯梢把守。
  据传里面与外界彻底隔绝,就连穹顶也是人造的,钢筋水凝土浇筑,内壁绘着虚假的蓝天白云,进去的人只得日日望着永不变更的天空,插翅难逃。
  “这么多年从没人逃出来过,就两种法子能出来,要么通过考核,要么,”押送员故意停顿,享受着他人的瞩目,“被抬出来。”
  说这话时,他脸上半是骄傲,半是恐慌。
  “我只想知道这外墙颜色谁选的?”阿玛闭上眼哼唧,“这么高饱和度,太阳一照,刺得我眼疼。”
  “他们注重的是功效而非审美,”酱窦抹了把额上的汗,“颜色能对人体产生化学效应,比如蓝色紫色能让人心情平静,提升理性;粉色能抑制愤怒,减慢心率;红色则能让人精神亢奋乃至紧张不安。”
  “那这颜色呢?”欧阳把衣服拉过头顶遮挡阳光,“为了不让我们逃跑,直接丑瞎?”
  “按理说,暖色系能促进人体血液循环,”酱窦若有所思,“这么大面积的橙红,估计是想最大限度刺激血清素的分泌,让我们快乐起来。”
  “快乐?”欧阳面露苦笑,“我在外面都快乐不起来,还想让我进去快乐?”
  “之前我略有耳闻,再培训基地对正面情绪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要是你不肯快乐,”酱窦看着欧阳,“他们会强制你快乐。”
  说话间,一行六人已走到墙下。
  人群比肩接踵,躁动不安,四处弥漫着汗臭与嗡嗡低语,让头顶的烈日更加难以忍受。
  有人抱头蹲地,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哭丧着脸喃喃自语,有人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悲。对于他们的到来,大多数人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随后眼神空洞地调过身去。
  众人都在心焦地等待,等待一个没有悬念的悬念。
  “放开我,我要回家,我不进去。”
  身后炸响哀嚎,一名男子挣脱守卫,疯狂奔向戈壁深处。
  欧阳茫然地望着他,就像欣赏一幅看不懂的画。
  高温与疲乏让他头晕目眩,他试图调动所有感官来理解眼前的一切。
  可他无法理解,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他只是看着男人的背影上下起伏,看着他后脑的碎发在空中跳跃,看着衬衣左侧挣出腰带,看着……
  基地守卫瞄准,射击,没有丝毫迟疑。
  叭叭叭叭。
  清脆枪响,惊醒欧阳。
  男人应声倒地,从一个人变成一件东西,惊呼声在人潮中圈圈荡开,退潮一般,人群向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