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猫钻进墙边的小铁橱,向后拖出个破纸盒。发霉潮湿的褥子,半截昆虫,光秃秃的逗猫棒,临时猫窝中装满了它的宝贝。
  “你要把这些给我么?谢谢,可我不需要。”
  猫在窝里疯狂地抛,欧阳看见垫子底下有几张散乱的纸,像是笔记本的前半部分。
  盒子一角,还有条褪色变形的项圈。
  欧阳拾起,断裂的项圈底下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浅浅的字——没等他看清,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
  “你在这,吓死我们了,”阿玛抓着门框,气喘吁吁,“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装瓶了!”
  酱窦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看到两人平安归来欧阳很高兴,尽管他们脸色不怎么好看,当然,想必自己脸色也很差。不过话说回来,在这鬼地方能容光焕发才怪。
  “你对这里,还有别的印象吗?”
  欧阳被酱窦问得莫名其妙。
  “没有,怎么了?”
  酱窦抬眼看看他,欲言又止。
  “有事直接说啊,急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两个消息,”酱窦提气,“一个是好消息,上面很安全,而且有信号,我们已经联系上正维司,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营救我们。”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愁眉苦脸——”
  “还有一个消息,”酱窦泄了气,求助似的望向阿玛,“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们知道她是谁了,”阿玛接着往下说,“其其格变身成的神秘女人,那个跟你合影的女人,我们大概知道她身份了。”
  “真的?太棒了,我们弄清楚就不用被地安局通缉了!”
  阿玛没说话,只是递过一个相框。
  欧阳借着手电看清楚,破损的玻璃后是张褪色的老照片,一张全家福。
  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笑容慈爱,怀里抱着猫,正是地下室里的这一只。因为欧阳看见它脖子上的项圈,那时的项圈还没有断裂变形,完整无缺,亮眼的明黄色。
  沙发后面趴着一个少年,他——
  欧阳瞳孔瞬间放大。
  “这个男孩,长得好像我。”
  “是,而且上面跟你家布局也很像,可以说一模一样,”酱窦又掏出一沓相册,“我们在其他屋子搜索了一遍,发现了不少你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推断——”
  “推断这里是我家?这个地下室属于我?”
  欧阳语气出奇得平静。
  “所以你们推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我?”
  “你冷静,只是基于现在的证据推断,并不代表最终结论。”
  几秒种后,欧阳终于意识到这个推断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失忆是想掩盖什么。
  恐惧席卷全身,他从未如此厌恶自己。
  那个杀人取乐的冷血混蛋,原来就是自己。
  他想要绳之以法的杀人魔,原来就是自己。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边同情着实验室动物,一边向活人举起手术刀的?
  不对,不是这样,肯定有什么误会。
  欧阳忽然想起什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起手电,哆哆嗦嗦地照向项圈。
  光线因为他的抖动而上下起伏,像是跟他一样害怕知道真相。
  项圈上的圆形小铁片泛着光,欧阳最终还是看清了那三个字:
  薛定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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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承诺
  欧阳撑住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瘦削,苍白,眼窝深陷,遍体鳞伤。
  厕所门外,全副武装的正维司重案组正穿梭在他家各个房间,四处搜集指纹与证据,荷枪实弹的高大组员把守各个出口,警惕地瞪视每一个进出人员。
  15分钟前,正维司搜救队顺着酱窦发送的定位赶到,发现地面建筑正是欧阳家,准确地讲,是欧阳位于地面之下的家。
  地安局逮捕欧阳时的爆破恰好将地板震裂出一道缝隙,搜救队员顺着缝隙挖掘,发现在地面建筑之下有座“复刻版”欧阳家,布局结构极度相似,只是多出一间卧室,里面多是女性衣物与用品,床头墙上挂着张合影,正是酱窦在审问时拿给欧阳看的那一张:欧阳环着中年女子笑容灿烂。
  欧阳为何要在地下修建一套近乎一模一样的房子?
  被隐藏的那间卧室又属于谁?
  如今她在何处?
  具体结论要等待进一步调查才能水落石出。
  在地下欧阳家的某间卧室,搜救队发现了一扇通向地底更深处的暗门。
  顺着声响,找到了实验室里的三人。
  重大刑事案件浮出水面,随后赶来的重案组包围了整座建筑,开始地毯式搜索受害者尸骨,而阿玛和薛定谔由于身份特殊,被送去神秘事件研究所做系统检查。
  所有人努力表现得风平浪静,植入式耳机里传来的总部的指示:
  作为重案嫌疑人的欧阳极度危险,对其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监视,若有任何反抗行为,当场击毙。
  欧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事到如今他仍无法接受自己是罪大恶极的杀人魔,平时连块合成肉都切不好,怎么可能进行精细的人体解剖?
  总感觉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脑袋里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些碎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拼出一个真相?
  可眼下所有的证据又都指向自己。
  他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自己丧失了曾经的记忆,可能性格也因此而改变,说不定曾经的他就是嗜血残忍的反社会人格呢?
  会不会人确实是他杀的,只是他忘了呢?
  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那个人也看着他。两双眼睛相互凝视,过往记忆即将从黑色瞳孔中爬出。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弧起嘴角,笑着说:
  “这是你的报应”
  “欧阳,”门外响起酱窦的声音,“等你整理好了,咱就出发。别太大心理负担,就是去趟正维司做个笔录,配合下调查。”
  “组长,于后院地下发现尸体,目前数量在28具左右,挖掘仍在继续,有不少难以配对的残肢,目测受害人数在30以上。”
  组员报告完毕,门外陷入沉默,许久才响起酱窦闷闷的回答。
  “知道了。”
  30个,杀了30个无辜者,人数还在增加。
  欧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搓洗了很多遍,仍无法洗净甲缝里残存的血迹。就像他即使抹去过去,也终究无法掩盖曾经的罪恶。
  该来的总会来的。
  “实验室在你家底下,不代表人就是你杀的。”酱窦敲敲门,“不排除栽赃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没法接受,我也没法接受,但按现在证据来说,怎么看都是我干的。”
  欧阳隔着门板,回应得有气无力。
  “为了栽赃我,连杀30个人?这么恨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更不用说冒的风险有多大,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如果自己的死真能终止罪恶,那也算有价值了。
  无论真相如何,已经够了,他不想再看到任何无辜者牺牲。
  无论是谁做的,都引向同一个结果。
  他已经看见故事的结局。
  “酱窦,我最后求你三件事。”
  “说什么最后,只是要你去配合调查,别搞得像临终遗言一样。”
  “答应我。”
  “好,”酱窦顿了一下,“只要我做得到。”
  “阿玛是无辜的,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你也清楚他的性格。他对地球,对人类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威胁,也许真是我叫他来的。
  “所以我求你,保住他性命,别让他被解剖研究,你也看到那些被泡在瓶子里的人了,我不想阿玛也变成那样。
  “在他同伴来接他之前,我希望你能保证他生命安全,求你。”
  “好。”
  “第二件事,帮我照顾好薛定谔,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把它自己抛在地下那么久,我就是个混蛋。
  “既然它终于被救回这个世界了,我希望它余生能活得自由。我知道很难,也许它是地球上残存的唯一一只猫,肯定有很多机构要拿它研究,做实验,我不希望它挨过地下的苦日子,却断气在解剖台。
  “跟阿玛一样,我求你照顾它,希望你能做它新的主人,在别人伤害它的时候,我要你挺身而出。它不会讲话,不会为自己辩解,我求你为它发声,有时间多陪陪它,别再让这孩子孤单地活着了。”
  “好。”
  “酱窦,你还记得在饭店时你说的话么?”
  “哪句?我可能就随嘴胡说,谁都有中二时期不是——”
  “你说你不会让任何人死的不明不白。你说如果我有罪,你第一个毙我,如果我无罪,你一定保护我,这是正维司的职责,也是你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