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八景
  一吻落定,桑栩和他分开。
  竟然真的能碰到他,老爷爷说得没错,他不是鬼。
  活了二十五年,桑栩没有亲过女人,没有亲过男人,竟然亲了一个男女不知的不明生物。
  ……不过从周瑕的身高声音和某个器官判断,应该是个雄性吧。
  桑栩睁开眼看周瑕,藏在傩面后的眼眸黑而深,好像有种隐秘的魔力,对上这双眼睛,心尖好像过了电似的微微发颤。
  “啧,”周瑕明显不太满意,“这就没了?”
  桑栩:“……”
  他仰起头,又亲了他的傩面一口。
  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瑕笑了,他微微俯下身来,凑近桑栩,说:“小乖,闭眼。”
  尔后,桑栩感觉到自己的眼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捂住。
  再下一刻,他被拽入了深海。
  意识好似石头一样无法自拔地沉沦,视野被蒙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由自主想要挣扎,突然出现无数双手将他拥住。不似束缚,倒好像是帮他平稳身体。他感受到自己被浓重的阴影靠近,后脑勺被一只手摁住,他无法抵抗地被撬开唇舌。
  像是被攻城掠地,口腔被软滑又冰冷的舌长驱直入。这好似一场梦中梦,明明身处空旷的地下洞穴,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水波、阴影、还有周瑕霸道的亲吻。他的手也被禁锢住,不知道是海草还是什么,把他手腕牢牢捆住,他被迫吊在海中,承受周瑕肆无忌惮的掠夺。
  布衫被扯开,那些冰冷又滑腻的手伸了进去。他的身体接触到冰块一样的寒意,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周瑕好像感觉到他的颤抖,以为他是恐惧,那些抚摸他的手放缓了动作,一寸寸深入。
  舌尖被挑了挑,好似一种调情般的逗弄。明明浸身于寒冷的深海,他却感觉到身体深处腾出火焰,烧遍白皙的脖颈。
  直到桑栩无法呼吸,发出难耐的低吟,这场单方面碾压一般的亲吻才结束。当桑栩气喘吁吁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待在地下洞穴里,还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孟婆的棺材边上。
  衣服被揉得一塌糊涂,他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像个被蹂躏过的布娃娃。好半天之后,终于平复过来,他慢吞吞抚平衣服的褶皱。脖子上的红潮褪了下去,他又恢复平日里那副冷清平静的模样。
  “您有办法带我出去吗?”桑栩问。
  “看不到路的时候,戴上我的傩面。”周瑕说,“很久没出来走动,路我忘得差不多了,我不能时常出现,你要自己探一探。这里是你家的地盘,原本对你来说并不危险。但现在你家奉的斗姥似乎不在这儿了,那就说明鬼门关出了大问题……不过总比斗姥在好。保持警惕,还有,不能佩戴傩面超过一刻钟,否则你再也摘不下它了。”
  所以这家伙也不知道路。桑栩对他有点失望。
  为什么不能一直出现?桑栩暗忖,老爷爷说过,周瑕并不完整。
  难道这是他的弱点所在?感觉问周瑕他也不会告诉他。
  “桑家人怎么了?”桑栩拣能问的问。
  “死干净了。”周瑕语气里带着嘲笑,“他们信奉斗姥元君,死了会转换形态,成为神明的眷属。你爷爷似乎不希望你和他们一样,把我请了出来。”
  原来如此。桑栩点了点头,“既然斗姥元君是桑家信奉的神明,我能向祂求助么?”
  “不能。”周瑕瞥他,“神从不回应人。”
  桑栩又问:“您又是什么呢?是神?是人?”
  “小乖,”周瑕俯视他,“你爷爷没教过你么?不要知道得太多。知道得越多,越容易疯狂。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丈夫。只要你乖乖听话,履行你当妻子的义务,我就会保护你。”
  桑栩:“……”
  当妻子的义务是什么,给他操吗?
  话说回来,周瑕好像和老爷爷一样,不知道他是异乡人。
  “那些人为什么叫你建国?”周瑕忽然问。
  桑栩睁着眼说瞎话,道:“建国是我的绰号,我的梦想是保家卫国。”
  周瑕笑了声,“你家人都死光了,你没家了。”
  桑栩望着他,道:“但我有您,有您在,我的家就在。”
  周瑕:“……”
  这不明生物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
  半晌之后,周瑕摸了摸他的发顶,道:“出发吧,戴上为夫的傩面。”
  说完,周瑕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家伙一消失,孟婆棺里又响起滋啦滋啦的挠棺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桑栩从布包里取出周瑕的骨灰盒,打开盖子。借着幽幽烛光,古朴的傩面静静搁在骨灰上,有种古老而绮丽的美感。他取出傩面,戴上脸颊。
  眼前倏忽一暗,所有光线瞬时扭曲。
  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人。
  他的面前,全是人。
  ……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影子。
  密密麻麻的黑影充斥了洞穴,摩肩擦踵。桑栩立刻发现,这些黑影的轮廓神似地上的鬼门村人。但不知道是他没戴眼镜,还是傩面保护了他的视野,他无法看清楚这些黑影的容貌,只能看一个大致的轮廓。许多黑影的轮廓十分诡异,根本不像是人。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依然隐隐作痛,但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戴着傩面沉默前行,黑影们似乎对他没有兴趣。他尽量走黑影少的地方,而对于那种轮廓极度古怪的黑影,他根本不敢靠近。
  很快,他竟然找回了鬼门关的关口。只是大门已经紧紧阖上,根本打不开了。这门估计只能从外面开,他低头看脚印,发现了三行脚印,各自蔓延向不同的方向。
  他摘下傩面,戴上眼镜。三行脚印都不同,一行明显浅一些,大概是沈知棠。一行一浅一深,大概是崴了脚的叶新。还有一行更深更大许多,大概是体型最魁梧的韩饶。
  这地方单打独斗死亡概率很高,虽然现在有了周瑕的帮助,桑栩想着还是稳点好。他习惯了做两手准备,毕竟如果周瑕靠不住了,还能靠靠队友。
  这三人走了不同的方向,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他该去找谁呢?
  想了想,他选择了韩饶。
  顺着韩饶的脚印走出几步,他突然发现有一行十分浅的小脚印跟上了韩饶的脚印。
  这小脚印只有半个,像有人踮着脚跟踪韩饶似的。韩绕的脚印一直流畅地向前延续,没有中断,他显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状。
  桑栩:“……”
  队友遇到如此危险的事,作为一个坚守底线的人,他心中立刻就有了决定。
  ——他选择了另一行脚印,转而去找沈知棠。
  趋利避害,就是他的底线!
  顺着脚印走,到了剥衣亭的石碑,前方豁然开朗,赫然有许多矗立在深渊中的高耸亭台。亭台中挂了许多破旧衣服……不对,桑栩仔细一看,感觉不像是衣服,那质感,像是风干的人皮。
  每座亭台中央都停了一座石棺,亭台之间用绳梯道相连。极目望去,许多绳梯道已经腐朽。
  与桑栩间隔三座亭台之外,沈知棠佝着背擎着一盏烛火,正登上一个最大的亭台。
  那座亭台与其他亭台不同,上面没有挂人皮,只放了一座石头棺椁。
  而且棺椁是打开的状态。
  沈知棠探头往棺椁里看,自言自语道:“棺椁上刻了‘五螭捧圣’,螭是无角之龙,是古代官员用的图腾。这个棺里葬的,应该是桑家地位比较高级的人。这人的陪葬里肯定有补天丹。”
  桑栩不急着过去和她会合,稍微走近了一些,熄了手里的蜡烛,躲在一根石柱后面。
  他想再偷偷观察一下。虽然他并不需要补天丹,但他还是挺好奇的。能延长人寿命的丹药,到底是什么?
  四周空旷寂静,他看见沈知棠从棺椁里摸出了样东西,捧了起来。
  “好大的补天丹……”沈知棠赞叹着。
  桑栩一愣,是他看错了么?沈知棠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只干瘪的古尸断手。
  “建国哥他们不在,我先吃一口吧。”沈知棠双眼冒光。
  桑栩感觉这姑娘状态不太对,立刻摘下眼镜,戴上傩面。
  视野再一次暗了几个度,他看见,沈知棠背上伏了一具高大魁梧的古尸。那古尸衣裳腐坏成了条条缕缕,挂在身上,垂着脑袋,搁在沈知棠的肩头,对她耳语一般,发出“嘶嘶嘶嘶”的声音。
  这声音有规律的节奏,桑栩戴上傩面,看见真相才能听见。
  难怪沈知棠佝着背,因为棺椁里的古尸,爬到了她的背上。
  “只吃一口,剩下的留给他们,建国哥他们不会怪我吧……”沈知棠捧着青紫的断手,嘴越凑越近。
  桑栩摘下傩面,戴上眼镜,沈知棠背上空空如也,只是保持着老人般驼背的姿势。
  桑栩又戴上傩面,那古尸再次出现,对着沈知棠嘶嘶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