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017节
  才能解释,当初玄印为何暗中授意大净上师刺杀赵都安后,遁逃向西域,制造出“叛逃”的假象。
  因为看似“分裂”的东西佛门,其实领袖早已是一人。
  “使君?使君?”文珠公主见他出神,小声呼唤。
  赵都安回过神,掐断心乱如麻的状态,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凝重追问:
  “红教上师还说了什么?”
  文珠公主回忆了下,道:
  “他还说,如今西平道的这场战争,便是法王,或是说玄印希望看到的,目的并非抢夺地盘,而是这场战争本身,疑似能帮助法王与玄印融为一体。”
  这么邪门?难道是某种晋升仪式?赵都安只觉喘不上气,他站起身,在房间中踱步。
  不断梳理思绪。
  显而易见,倘若这消息为真,再结合张衍一此前说过,他预感到西方将出“人仙”。
  那么,在这场战争的催化下,玄印与法王的融合,应就是晋升人仙的真相了。
  “我知道了。”赵都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躺在床榻上虚弱的公主道:
  “你且先在衙门里休养,此事我会禀告陛下。”
  说完,他撇下疲惫不堪的文珠,迈步就快速往外走。
  出了门。
  马阎、海棠等人围拢上来:“怎么样?”
  赵都安故作沉稳:
  “事情我知道了,涉及到西平道的一些军情上的事务,我会禀告陛下。文珠公主就先养在衙门,劳烦督公保护,莫要令闲杂人等与她接触。”
  马阎瘦长的脸上神色凝重:“好。你放心去吧。”
  不是……什么叫我放心去,会不会说话啊……赵都安心中用吐槽缓解沉重。
  离开衙门,他骑上一匹快马,迅速朝皇宫赶去。
  兹事体大,没时间给女帝缓解情绪了。
  可等他抵达宫中时,却没寻到女帝的踪影,当他追到武功殿,坐镇皇宫的海供奉听闻他的来意,抬手指了指旧楼:
  “你晚了一步,陛下已‘走’了。”
  ……
  ……
  西域,佛门祖庭。
  镀金的巍峨寺庙内,一座涂抹着姹紫嫣红色彩的大殿内,一身褐色僧衣,身材佝偻的玄印正跪坐于地,闭目诵经。
  突然,殿门“咣当”一声打开,阳光中,辩机拖曳着白色的僧衣走了进来:“住持,红教上师带回来了,可要送进来?”
  “恩。”
  辩机转身,朝外头挥了挥手。
  俄顷,两名孔武有力,露出半条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的武僧,一左一右,将一名披着红色袈裟的老人,如拖一条死狗般拽了进来。
  将老人丢在地上,而后沉默地转身离开。
  玄印睁开了眼睛,缓缓站起身,又转过身体,居高临下俯瞰瘫软在地上的老人。
  红教上师遍体鳞伤,双腿尽断,气海中央被一根巨大的涂抹金漆的木钉子贯穿,伤势狰狞可怖。
  然而红教上师仍缓缓地,用最后的力气,一点点坐了起来,迎上了玄印那双冷漠的,近乎非人的眼瞳。
  “你背叛了世尊。”玄印冰冷地开口,如同审判。
  红教上师却摇了摇头,虚弱而坚定地道:
  “我从不曾背叛,是你,是你们背叛了世尊真意,背离了摩耶行者的路。”
  他仿佛还在笑,哪怕一张脸上满是血迹,脸上却仍蒙着一层虔诚的光辉,喃喃道:
  “神龙寺继承了千年前摩耶行者的遗产,可你却篡夺了这一切,背叛世尊的是你。”
  玄印冷漠地道:“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红教上师微笑着,用颤抖的双手,一点点将脖颈上染血的一串佛珠取下,双手合十,缠绕佛珠,闭上了眼睛。
  他拒绝回答。
  一旁的辩机忍不住道:
  “住持,我带他去执法堂用刑吧。”
  “不必,”玄印摇了摇头:
  “他不会说的,你出去吧,关上门。”
  辩机愣了下,不明所以,他想要问,但话未出口,就给玄印以目光逼退了。
  辩机心生胆怯,突然觉得眼前的住持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让他……畏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就是抵达总坛起。
  辩机离开了,并关上了殿门。
  阳光抽离,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着。
  玄印一步步走向了盘膝打坐的红教上师,说道:
  “既然你如此虔诚,便送你去见世尊。”
  他忽然趴在了红教上师身上,张开嘴,狠狠咬在了红教上师的脖颈上,撕扯下一块肉,鲜血喷涌出来,玄印一口口,将血肉吞咽下肚子,先是脖子,然后肩膀,胸膛……
  红教上师无声死去。
  而昏暗的大殿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尊高大的莲花台。
  莲花台上,一张镶嵌满了五彩斑斓的上百枚珍稀宝石的巨大袈裟铺在台上,袈裟披在一名庄严肃穆的僧人身上。
  僧人头戴冠冕,一手持禅杖,一手持转经筒。
  正是西域法王。
  可此刻,法王那张中年人模样的脸上,却缓缓露出笑容,那张脸,也与玄印越来越像。
  ……
  ……
  天师府,大门外。
  “赵兄?我们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公输天元哈哈大笑着,率先从门内迎了出来。
  他被委任看家,因此错过了西南之行。
  老天师等人回来后,公输天元拽着其余几个同门,一个劲盘问,得知了这四天来,一行人做下的大事,不禁羡慕嫉妒恨,只怨愤为何自己不能参与。
  “啊,这位就是拓跋小姐吧?”
  公输天元又热情地向披着黑斗篷的女祭祀递出宽厚的手掌。
  拓跋微之面无表情:“呵呵。”
  公输天元:“……”
  这时候,玉袖、金简、韩兆三人也迎了出来,女道姑挑起眉毛:
  “你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莫非是有事发生?”
  赵都安点了点头:“我要见天师。”
  几人面面相觑,皆看出他语气中的认真,纷纷打起精神,当即带着主仆二人往张衍一的院子走。
  可当一行人推开了深处的院门时,皆是一怔。
  只见清幽的庭院中,张衍一正负手站在大榕树下,仰着头,神色凝重地望着树冠。
  而那在春日里,本该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此刻一半的树冠仍保持着葱郁与旺盛的生机。
  可另一半树冠,却如进入深秋,叶片一片黄灿灿的,春风过院,金黄色的叶片簌簌落下,铺满地面。
  一派寂寥萧瑟之感。
  “这……”
  赵都安一惊,没来由地生出强烈的不安。他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异象绝非好事。
  “师尊,榕树是怎么了?!”公输天元瞪圆了眼睛,充当嘴替。
  一旁的韩兆一改往日里不正经的样子,神情空前凝重:
  “气数。天师府一脉的气数在损失。”
  赵都安看向他:“此话何意?”
  这位主修【命运】的神官沉声道:
  “这株榕树,乃是昔年天师府建立时,初代天师手植,据说乃是初代天师自牧北森林中带回,彼时只有拇指粗细的一根小树苗,近千年才长大如今日这般,榕树的根须早已与整座天师府气脉相连。
  这里的连接,并非水土,而是气数。
  榕树旺盛,则天师府气数旺盛,榕树凋零,则预示着天师府一脉气数岌岌可危。
  六百年前,天狩灭佛时,便凋零过一次。”
  竟是这样?赵都安吃了一惊,下意识道:
  “是否是天师府神官大量前往西平道,与佛门交手,有人折损导致?”
  张衍一此刻开口:
  “这只是原因之一,西平道战局必然凶险,但绝不会令榕树这般快地变化,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转回身,看向赵都安:
  “天书预兆的凶险距离我们越发近了。可能比贫道此前预想中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