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85节
  桌旁,穿绯红官袍,头戴乌纱的朝廷大员怒而拍桌,酒盏摔碎在地上。
  周丞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当着自己的面殴打大理寺下属,这无异于隔空抽他这个主官的脸面。
  而类似的场景,前些天便曾发生过一次。
  可一不可二。
  “赵都安!你胆敢以下犯上?!”周丞怒斥。
  “呵呵,廷尉大人莫要说笑,”赵都安笑眯眯开口,递了个眼神,侯人猛等人嘻嘻哈哈收回手:
  “底下人不懂事,与何寺丞他们开开玩笑。我回去自会惩处。”
  开玩笑?
  周丞险些被气笑了。
  他深吸口气,维持住朝廷大员的气度。
  何正等人见状,连忙来到大理寺卿左右。
  一时间,两帮人马,竟隐隐好似对峙上了一般。
  周丞面沉如水,没有纠结底下人的冲突,冷声问道:
  “赵都安,你真以为上次侥幸逃过一劫,便可无法无天?还是说,你今日率这些犬马,又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擒拿本官?”
  咦,你竟然猜对了……
  赵都安一副笑脸,却没立即回答,而是轻轻踱步,走向酒桌。
  何正等人心头一颤,犹豫是上前护住,还是后退保命。
  王山则竭力低头,朝人群中退去,试图装透明人。
  周丞一言不发,只见赵都安走到近前,扫了眼桌上菜肴,赞叹道:
  “很丰盛嘛,我这就要劝周大人一句了,这样大的年纪,就不要碰大鱼大肉了,这些该归年轻人才对。”
  说着,他抬手拽出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下。
  左右看看,似在寻筷子,看到苟在人群中的王山,不禁笑着招手:
  “王兄怎么躲的这样远?近些,否则岂非辜负本官一大早来寻你?”
  寻我?
  王山心头咯噔一下,看向周丞。
  周丞也目光一凝,看见赵都安转回头,翘起二郎腿,对他道:
  “周大人莫要误会,下官只是一区区从六品缉司,如何敢对廷尉动手?
  今日过来,是因一桩案子,牵扯到王兄,这才来请他配合调查。
  先去了王兄家中,却扑了个空,只好追过来,却不想,又见廷尉与之宴饮……
  啧,上次逮捕夏江侯,也是这般无二,说来,我与大人也当真有缘。”
  又是这个理由!
  周丞气笑了:
  “王山又能卷入什么案子?本官倒想知道。”
  赵都安盯着他,幽幽道:
  “本官有个朋友,名为秦俅,本来约定这两日相见,却突然走丢了。
  本官心系友人安危,探听后才知,他似乎去了王兄府上。周大人,你说他该不该怀疑?”
  信口胡诌!
  王山脸色变了,秦俅失踪?与我何干?
  他正要解释,却猛地警醒,周丞如何寻到自己?
  是否便是绑了那秦俅?
  若是,那赵都安突兀来逮人就能解释通了。
  其必是得知秦俅失踪,甚至通过诏衙的情报网,得知绑架的乃是周丞。
  稍加联想,不难猜测周丞目的。
  如此才想到自己。
  若这般推演……
  岂不是说,赵都安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闭嘴,防止他投靠周丞,威胁自身?
  周丞瞳孔收缩,赵都安暗示的已这般明显,他当然也想到这层。
  不禁暗骂何正办事不力。
  绑个人,竟只一天就被其察觉。
  自己刚与王山达成“协议”,准备大做文章。
  赵都安后脚便赶来拿人,反应不可谓不快。
  “荒唐!”
  周丞冷笑,斥责道:
  “诏衙办案这般随意?只凭子虚乌有的怀疑,便捉拿一位昔日统领官?还是你们诏衙的旧部?
  况且,友人失踪……呵,这何时也归属诏衙管辖?陛下养你们,不是为个别人服务的!”
  他凌厉视线扫过梨花堂众官差,以他的官威,往日只需呵斥,底层差役无不惶恐。
  但梨花堂这群刺头,却神态轻松,全然不曾在意。
  “周大人这般模样,是要阻挠本官办案了?”
  赵都安笑容收敛,嘲弄道:
  “还是,你又要说,王山也已先投案给你们大理寺?与夏江侯一般的理由?”
  周丞却不上当,王山是受他邀请的,与夏江侯当日境况迥异,只冷冷道:
  “本官今日与昔日故友叙旧,凭你,还想夺人?”
  顿了顿,同样目露讥讽:
  “或者说,马阎又藏在暗中?不如现身一见?”
  赵都安没有表情。
  周丞目光冷漠,好似居高临下俯瞰他一般:
  “没有马阎撑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本官面前放肆?”
  对面,梨花堂众官差怒目而视,但面对一位三品大员,他们也觉无力。
  以下犯上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罪名。
  周丞身在京城,有恃无恐。
  哪怕是女帝宠臣,若真敢伤他,整个大虞的官员,为维护自身地位,都会站在他背后。
  那是皇权也无法对抗的“礼法”。
  楼内气氛一时紧绷凝固。
  赵都安却神色平静异常:
  “所以,周大人是铁了心不放人了?”
  周丞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枚“廷尉”的腰牌,平静地放在桌上,神色讥讽:
  “年轻人,要懂得敬畏,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朝堂上的规矩,你的牌大不过我,人你就带不走。”
  王山无声松了口气,嘴角翘起。
  何正等人挺直腰杆,神色倨傲。
  侯人猛,沈倦等梨花堂官差面无表情,刀柄握的紧紧的,却重若千钧。
  官场终究是依靠规则运转的,但凡踏入这个体系,从中获益,便要遵守这套规矩。
  你不遵守,就是与所有人为敌。
  赵都安垂眸,盯着桌上的三品廷尉腰牌,轻声说:
  “比谁的牌大么……”
  在众目睽睽下,他忽然伸手入怀,用两根手指,缓缓夹出一枚腰牌式样的紫色腰玉。
  巧夺天工,底下悬着金穗,似还沾染着仙子幽香。
  当他取出这枚玉牌时,在场其余人都还没有反应,面露疑惑。
  唯独坐在对面的周丞,瞳孔骤然收窄。
  他当然认得这枚玉牌。
  他曾许多次,目睹其悬挂在女帝腰间,知道这是徐贞观贴身信物。
  为什么……会出现在赵都安身上?
  又代表了什么?
  区区一个侍寝的小白脸,怎么有资格持有女帝的信物?!
  “啪!”
  赵都安将女帝的腰玉放在桌上,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的牌似乎比较大呢。”
  周丞一言不发。
  周围人纷纷愣住,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