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没过一会儿,瞿朗又回来了,打开门口一个小缝,半张脸躲在门缝后暗中观察。
  黎初临眼睛都没抬便知是他,好心提醒:“走了。”
  瞿朗这才推门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长舒一口气,也不讲话,望着天花板发呆。
  良久,黎初临写完病历,双唇微启,刚要发问,瞿朗立刻在胸前双臂交叉比了一个“x”的姿势,先发制人:“好兄弟,先不要问!”
  黎初临淡淡扫他一眼,说:“我想问,1208床病人怎么了?”
  瞿朗这才想起来找他的目的,哦了一声,立刻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说:“这周一直加班,还没回过家,能不能改到下周,让我回去换套衣服也行啊。”
  这博取同情的伎俩,大约是看过太多次,黎初临并没被触动到。
  他目不斜视电脑屏幕,按两下鼠标,点开手术日程表,说了一句不合瞿朗心意的话,“下周我排满了。”
  “下下周?”瞿朗仍不死心。
  “也满了。”
  “明天下午?”
  黎初临开始挑眉,“要上课。”
  “后天上午”
  “开会。”
  “……”
  瞿朗无言以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极力遏制想对这小子出手的念头,只能半撒气的在沙发上来回乱扭。
  撅嘴说:“我真是想不通,就这样你还能抽出时间遛狗,做论文导师,参加复合手术,还有各种研讨会。你该不会瞒着我偷偷修炼分身术了吧,还是也把睡眠进化掉了?”
  瞿朗眼睛睁得老大,他和黎初临是从小一起长大,长达三十多年的交情了,现在想想他的时间分配,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黎初临甩给他一个斜睨,说:“效率高点没问题的,哪能像你们科一台手术从头跟到尾。”
  瞿朗歪头想了想,被说服地点点头,也是。
  现在黎初临资
  历上来了,手下又有大把出色的实习医生,很多辅助收尾工作都可以交给助手。
  不像他们麻醉科,主打陪伴。
  瞿朗深深叹气一口,他现在比住院医师回家的次数还要少。
  这身洗手服算是焊在身上了。
  今天本来是找黎初临谈判的,结果一句话就被打发了。
  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周予夏收到李舒芸的信息说想咨询几个儿童精神治疗的问题,她欣然答应。
  下午三点多,李舒芸敲门进来。
  周予夏和李舒芸关系一般,两人认识时,她已经和黎初临在一起,平常考试学业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根本没有什么交友时间。
  而这次回来,虽然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瞿朗为了撮合她和黎初临,经常把李舒芸拉到一旁,更是没有聊天的机会。
  神经外科又一直忙得团团转,教授们年纪大了,有些难度不高的手术都落在了最年轻的李舒芸身上。
  扪心自问,周予夏也知道自己是在找借口,她明明有很多机会主动示好。
  只是纵观她以前的交友历程,被孤立被欺凌,周予夏实在不抱什么期望,慢慢地,也就不觉得需要朋友。
  毕竟大部分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完成,剩下的小部分事情,努努力,也可以自己完成。
  她对李舒芸的印象仅局限于,和黎初临同样出身世家,安静淡雅,气质出众,是个寡言温柔的人。
  想当初,她第一次看到李舒芸时,也在心里暗暗自卑过,黎初临身边有这么优秀般配的女孩子,他们居然没在一起过。
  患者是个五岁男孩,患了单纯疱疹病毒脑炎。因为是中轻型患者,痊愈后会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碍后遗症,而且在1~3个月后有复发机率。
  李舒芸最近的研究课题集中在此。
  针对脑炎患者后遗症方面的调查研究,想咨询周予夏的意见作为治疗参考。
  “脑器质性病患者对抗精神病药敏感,尤其要注意小剂量缓慢加药,体质好或者青壮年可以肌内注射,但是患者现在5岁……”周予夏思忖片刻,拿了纸和笔,继续说:“我列张适合患者的用药清单,可以参考一下,现在还没有出现精神障碍的症状,还不能用药,如果万一出现任何症状不适都可以来找我。”
  李舒芸听见周予夏要帮忙,清冷的眼眸亮了下,道谢说:“原来如此,谢谢予夏,这太有用了。”
  周予夏弯了弯唇角,“小事情。”
  写字声在静谧中簌簌作响。
  李舒芸趁等待的间隙,望向窗上框起来的蓝天出神,两道柳叶眉微蹙着,侧眸挂着一层如远山薄雾似的水汽。
  周予夏见她愁眉不展,于是搁笔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舒芸怅然垂眸,犹豫再三,于是轻轻咬字开口道:“我好像,做错了……我和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告白了……他最近,一直在躲我。”
  李舒芸没有明说那个人的名字。
  但稍加留心,就会发现那是谁。
  李舒芸想到今天上午在黎初临那儿,瞿朗躲瘟神一样地跑开,心底禁不住泛酸。
  “我毁了我们的友情。”
  李舒芸忍不住侧头再次看向窗外,眼角红红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我见犹怜。
  周予夏的心也沉了,可她能怎么安慰呢?
  她自己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
  周予夏思索数秒,伸手轻轻覆在李舒芸焦躁的指尖上,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做错,相反能直面自己的感情,我觉得你勇敢极了。”
  她没有李舒芸的勇气,是个只会逃避的弱者。
  “可是他这样躲着我,我明明默默待在他身边就够了……”越说,李舒芸越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周予夏不由自主跟着李舒芸一样眉心蹙起,语气温软几分,宽慰道:“或许,他只是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给他一点时间,再约他好好谈一次,实在不行……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最后这句,她是和清婕学的。
  女孩子凑在一起,总会喜欢聊情感上的事,前些日子有个护士失恋了,清婕立刻撸袖子要去找那个“不懂珍惜”的男人干仗,又带着护士连组了好几个联谊聚会。
  予夏路过听见学到了这句话。
  李舒芸头埋进竖起的的写字板里,第一次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周予夏才发现原来李舒芸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清冷,实则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原来朋友间聊天是这种感觉啊。
  互相安慰打气,虽然可能没有太大的实际效益,但被人关心的感觉,大概率不错。
  想到这里,周予夏又补了一句:“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错过是他的损失。”
  呜咽声停了。
  李舒芸抬头看她,随后,相视一笑。
  两个同样温婉柔和的女孩子在莫名的角度上达成共识。
  李舒芸难过得快,恢复得也快。
  她吸了吸鼻子,清了下嗓子,问:“予夏,你和初临当初为什么分手?”
  周予夏笑容凝固。
  作者的话
  槐夏
  作者
  03-10
  李舒芸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形象,一旦开窍就会开启倒追主动模式。
  ☆、
  第36章 忆影渐近(四)
  分手的理由。
  确实,连黎初临都不知道,更别提她和瞿朗了。
  周予夏缓了一秒,打算轻描淡写带过,“我们不合适。”
  李舒芸疑惑,“可是我看你们很有默契,很般配啊,简直天造地设。”
  仔细回想了两人相处的场面,连她都认为,两个人以后不出意外是要结婚的,最终却已遗憾收场,实在惋惜。
  周予夏否认,“他适合更优秀的人。”
  李舒芸摇摇头,眼尾还带着未干透的晶珠,“予夏,连我这种年过三十还在单恋的人都知道……爱情不是比赛,从来不是比谁更优秀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到初临自始至终注视着你,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了吧?上次你去救人,别说病人同
  事,甚至是朋友,我都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紧张谁。他多重视你,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
  周予夏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说:“可是他喜欢的是我营造的假象。”
  “假象?”
  “没什么。”
  周予夏发觉自己失态,抿唇摇摇头。
  李舒芸思考一会儿,又看了眼时钟,望着她说:“予夏,我们下班去喝酒吧,叫上清婕和穆心一起。”
  周予夏有些无措。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女孩子的聚会,就连上大学时候,因为有高中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和谁走得亲近。
  对室友从来都是维持表面关系,反正从来都是一个人也就习惯了,工作以后也没有和谁刻意关系好,到现在也没有叫得上名字来的好朋友。
  除了黎初临,这栋医院里她也只认识李清婕和李舒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