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往下说就涉黄了,翁如晤爸爸坐在按摩椅上,张炎给开了两轮肩颈按摩,已经打起了呼噜。妈妈手脚麻利,把张炎摆在面上的衣服收到洗衣机洗了,纸箱收到门外,还拿着拖把拖了地。翁如晤看不下去:“妈,我都不做这些,你做了干吗?”
  “地上有灰,我搭把手的事。”
  “您真是初代什么都要的女性。”翁如晤没能夺走拖把:“律师要做,家里也要打点,我爸娶您真是省心。”
  张炎在客厅手搓游戏,妈妈把翁如晤叫进书房,假装帮忙收拾杂物:“你知道张炎老家里回迁房子了吧?”
  “啊?”
  “结婚了能多分一百多平方呢。他说家里只是荒郊野外,但也一两万一平方了。你们俩结婚就多几百万,不开心吗?”
  “妈你觉得这钱跟我有关系吗……”
  “结了婚总能用到你身上,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堂堂律师跟女儿说,能不能驾驭男人和用到钱要看女人的本事。翁如晤的工作内容都保密,想展示都没东西,只能和妈妈炫耀配上了一个游戏版本的主角。但妈妈拧起眉头:
  “什么游戏,那种穿得很暴露的游戏吗?”
  “版本是什么意思?就是,还不是整个游戏的主角的意思吗?”
  “你这么多年就配了这一个主角吗?”
  暴击三连,翁如晤彻底不说话了。她跟妈妈解释:“配音是要积累的,入行五年是个基底,我虽然是配角,但我的角色都不错……”
  “人生进展啊,猪儿。没有人生进展的话,到了三十岁你会空虚的。”
  “哦对了妈——”翁如晤换了话题:“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男孩吗?我在南京考研的邻居,耳朵不好的那个。”
  “哦,去帮着要债的那个小孩。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了。”翁如晤没再提。
  晚餐张炎请父母吃西餐。翁父是个标准中国胃,从沙拉不做熟就开始不满意,牛排还有血,囫囵吞了直接挂脸色,张炎察觉得很快,哄着翁父:“叔叔,咱喝酒吧,这儿红酒真不错……”
  借着心情不佳,翁父开口:“你们的婚事不能再催了,至少先订婚,后面张罗领证的事,感情到一定程度不进一步很容易出问题,我同学都抱上孙子了。”
  怪不得吃西餐要愠怒,是在酝酿。张炎手脚很麻利,看准了翁父这顿西餐吃得不够舒服,又加了一份麻婆通心粉,翁如晤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均五百的餐厅,张炎会抱怨早知道不吃西餐了,不如去吃南京大排档,钱花得这叫一个不值。猜得没错,张炎说:“爸,这么贵的餐厅也是做个正式的邀约,我想跟小晤订婚,越快越好,早点定下来我就可以忙事业了。”
  翁父看着翁如晤,眼神施压:“你觉得呢。”
  “订婚了会给您一个交代吗?”
  “那是当然!我们来了就是因为这个!”被捧惯了的男人散发出官威:“我跟张炎父母也通过电话了,如果同意,我们趁着最近在上海,简单地喝酒吃顿便饭,把事情订了。”
  翁如晤没说话,大脑在高速地旋转——妈妈,爸爸的配角。此刻的餐桌,三个人都是张炎的配角。他是年轻男人,未来户口本上的户主,娘家父母心里的假想儿子,于是他的意志就是整张桌子的人的轴心。她想逃开这个配角,也会被尽可能拉回来,父母见过的“脱离舞台”的女儿都很悲惨——年龄大,没人要。
  翁如晤近十年对父母的印象都是在火车站和机场送别,现在就隔着三尺的桌子坐在对面,是在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她也没想通算不算是真正地关心她。反婚先反孝,可以但没必要;她很爱爸妈,总能有其他的办法。
  他们还劝了不少,其间掺杂了些闲聊,似乎翁如晤会在恩威并施里慢慢答应。翁如晤等了很久才应允:“知道了,你们先回家,剩下的事情我和张炎聊。等下半年拜谒父母见面订婚,反正你们来了就是为了提点我,我
  懂。”
  “你们准备怎么聊。”
  “我有个朋友最近也想订婚,我们准备叫一些朋友先聚,知会一声结婚的事情,就最近。”翁如晤拦住张炎的质疑:“场地叶展真找的,她谈得特别划算,送了很多酒水,两家可以分摊。”
  一并扫除张炎的疑虑。翁如晤解释了半个小时,最后诚恳地总结:“不让你们参加是因为年轻人想办得特别点,后面就不在上海办婚礼了。”
  送走了父母,翁如晤帮张炎看倒车,手机架在空调前面,看到了弹出来的消息,是个女人:“我今天下夜班快两点噜,压力大,好想喝酒。”
  翁如晤还想多看,张炎抽走了手机:“你到家了。”
  “好。”
  番禺路的小酒吧院子很适合跳舞,经常被包下来做订婚party和下午茶沙龙。拆纸箱搭布景,清点物料,叠来宾礼盒,叶展真自己举着起钉器问拆背景板师傅:“你能搞定吗?用不用我上手?”
  “小姑娘,你咋恁糙咧,放下我来!”
  “我嫌您慢!”叶展真麻利地拆纸箱,被里面的纸板划到手指,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粘好,继续布置。她认认真真地在对待这场小型宴会,仿佛在操办属于自己的婚礼。她招呼翁如晤:“这两个是那天要穿的白裙子哎,翁如晤,来拿后面去……”
  翁如晤在番禺路包了个两层楼的酒吧招待朋友,不对外公开,但相熟的人都在。小走廊里有一个休息室,里面是梳妆台沙发和一个小型饮料冰箱,还有两个人台。休息室有扇窗,外面是私人别墅的草坪,阳光很好。翁如晤把裙子展开挂烫完毕,头纱放在人台上,张炎还发来语音:“宝贝,我去补了,但是我的词的需求跟你对齐一下哦。为什么结婚一定要突出男人是家里的一片天,我会主动做饭你来洗碗这个也要写,大厂的朋友们也来。”
  “知道了。”翁如晤都不反驳,回了语音之后,门口有人敲门:“我来放一下,叶展真说是你们要用的东西。”
  翁如晤接过郭寅怀里的箱子,两个人走出去绕到旁边通厨房的过道,叶展真正在舌战群儒:“之前都说好的,打包价里含酒,但要按折扣来,你们现在我不能签字。”
  嗓门很大,翁如晤一直觉得叶展真也适合做配音演员,声音里有种“吃过见过”的凌人的气焰。翁如晤回想起她吐了郭寅一身还亲人家一口的醉样,扑哧笑出来:“看到了吗,这才是她本真的样子,喝醉那个不算。”
  “小叶老师……我来无限声域是她介绍的。”
  “什么?”翁如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她不认识你了吗?”
  “嗯。当时我刚毕业在国企的电影公司实习,做的是字幕专员,去看前辈的硕士毕业演出,她翻墙进来看话剧的,就坐在我旁边的铁楼梯,别人走过路过差点踩到她的手,她也坚决坐在铁楼梯上。我跟她换了位置,就聊过几句,她说我声音很好听,应该去做配音。”
  时间有些久远,但很符合叶展真的性格——有强判断力和执行力,并且特别喜欢赶鸭子上架,我觉得你行你就肯定行,不自信没关系,相信我的眼光。翁如晤一直觉得这个理念非常离谱,强势,不容反驳,暴虐无道。
  但原来真的会有人相信。郭寅掐着笔在勾画剧本,似乎沉浸在回忆里,笑容浅浅地挂在嘴角,仿佛年少时代被人这样赏识,是一种还不错的幸福。肯定还不止这些,翁如晤追着问:“她是不是还给了你建议,你也知道,她急性子,很容易推着人往前走……”
  “嗯。当时我很瘦,缩在凳子里看暗恋桃花源,旁边放了瓶可乐,看入迷了没来得及喝,散场我们一同走出去,她出来之后让我穿浅色的衣服,就不会看起来很瘦弱了。而且她夸我声音好听,我当时就反驳了,其实我的声音很普通,你猜她说什么?”郭寅揉了揉眼睛:“她说声音好戏不好肯定没用,顶多就是票友;我看你眼里有光,那你就是这块料。当时她好像在健身房工作,硬是帮我把简历塞给了老板,老板只是去减肥的……”
  一入行就是七年。翁如晤扑哧一声笑了:“叶展真就是这样的,她认定的事情,办不成就睡不着觉。真正意义上的赴汤蹈火和肝胆相照,做她朋友会很幸福。”
  郭寅眯着眼睛继续搬纸箱,看得出心情很好。翁如晤不甘心:“她不记得你,你不难过吗。”
  “记得也没什么意思,我不会有这种心思的……友谊很珍贵。”
  翁如晤指了指门后的盒子:“你知道刚才叶展真麻烦你搬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我做的任务纸条。每个人下周来了,都有个任务。这是属于我们的毕业典礼,大家领了任务,玩得尽兴。”
  “毕业是指,从单身到进入婚姻的毕业吗?”
  “到那天就知道了。我还叫了周靓呢。”
  “你们不是关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