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顿了顿，似乎抽了一口烟，“下半年再说。”
“下半年？”是大姑的声音，有些尖利，“你是已经找了？”
“你们单位给他介绍的肯定多，”是一个王叔叔在笑，“何成条件这么好，只有他挑拣别人的，别是怕挑花了眼。”
“没有没有，”姜彤背对着那边，端着碗拿着勺子吃蛋羹，只听到男人在隔壁笑，又咳了咳，“现在媳妇不好找。我哪里敢挑拣别人呐，都是别人挑拣我。”
“你这样就太谦虚了。”众人大笑。
“你该不会已经找了吧？”是王叔叔又在问，“是不是已经找了，没带回来我们看？”
“没有没有。”
“你可别说！”这次是何伯伯，就是何成哥爸爸的声音，“他妈上次去房市看他，连他屋子都进不去了！”
“密码改了，电话也不接，晚上直接给他妈定酒店了！”何爸爸说，“我就说，搞不好里面藏了一个……”
“没有没有。”是男人在笑，“是开会没顾得上接电话。”
“该不是里面真有一个？”
“她妈就说搞不好里面有——”
“有了就带回来我们看呀。”
饭桌上的人七嘴八舌。
“没有没有。”男人的声音在一众亲戚的声音里，那么的清晰，他笑意吟吟，镇定自若，“那天真的是开会，来不及。等有的那天，我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看，来来，喝酒，表叔公我敬您。”
包间的气氛正好，渐入佳境。
男人们大约都喝过了一圈，就连姜宇，怕是都喝了几杯。吃饱了的小孩们很快下了桌子跑掉了，只剩了几个大姨和她还在。姜彤还在桌子上慢慢地啃鸭脖子。旁边的桌子上，已经说到何成哥的老家去了。
“以前还没解放的时候，就有人给何老爷子看过地，说何家的祖坟好，以后要出个大官。”有人说，“依照我看……”
“哎呀说什么呢，”李阿姨站起来笑骂，“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些！都是别人乱编的！何东他爷爷的坟都挪过几次了，解放前的人看什么，哪里看？！”
“以后你们要是听见有人这么乱说，”李阿姨说，“都要帮我们骂回去啊。何成他是党员，有信仰的，不能信这些！”
“是是是。”那些人说。
“我呢，和他爸爸说，也不要他当什么官，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李阿姨又说，“你看，现在那些反腐倡廉啊，多吓人？当官有什么用？我只要他平安就好。”
“对对对。”
“来喝酒。”李阿姨说，“祝大家虎年开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何成你好好工作。爸爸妈妈都不是一定要你怎么样。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我们只希望儿子你自己开心平顺就行。”
“好。”男人说。
“但是有一件事，是爸爸妈妈的要求。你马上都三十了，早点把家安了，让我们早点抱孙子。那我和你爸爸，就满意了！”
“好，谢谢爸妈，我一定努力。争取今年把问题解决。”男人在她身后笑，已经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
“好，我们等着了！”李阿姨笑。
“好。”
“干杯～”
宾主尽欢。
酒局正酣。
姜彤吃饱喝足，抹抹嘴往主桌看了看，思考自己要不要开溜。
“彤彤！”姑父却又看见了她。姑父已经半醉了，夹着烟对她招手，“你过来，和你何成哥敬一杯！”
开溜失败的女孩在众人的目光中，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大姑看着她，妈妈看着她，李阿姨看着她。所有人都看着她。
何成哥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烟，也在含笑看着她。
姜彤走到了他身边。
有人已经塞过来了一杯酒。
是白酒，满满的。
“何成哥我敬你。”她双手举着酒杯，站在他身边，在众人目光下老老实实地敬了过去，“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男人夹着烟看她笑。等她红着脸说完，他也没说别的，接过酒杯就一口喝了。
“彤彤的工作，”大姑在说，“还是要拜托何成你。你一定要多多费心啊，现在大学生工作多难找？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该推荐就帮彤彤推荐下，钱该怎么花你就怎么花，我们和美玲都出。”
“一定一定。”男人放下酒杯笑，“舅妈我会给彤彤看着的。”
“还有你看看你单位有没有好的男生，给彤彤介绍一个，”大姑又说，“哎呀你看看……”
大姑拉了她一把，“我们彤彤，多漂亮呀！”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好。”
男人抽了一口烟，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只是笑，“我都一起看看。彤彤你几号回房市？回去t了之后就直接来找我。”
“好的。”女孩点头，拧着手，一副乖巧的模样。
“对啦。”大姑又说，“彤彤你没事就去找你何成哥玩啊，你们离这么近！多走动啊！让你何成哥介绍点人给你认识！”
“好。”姜彤温顺又乖巧的模样。
“彤彤你都来了，把所有人都要敬一圈。”男人没有接大姑的话，却又倒了酒杯，站了起来给她让开了位置，“从这边表叔公开始。”
“对对对。”大姑说，“敬一圈。”
姜彤说了好，端着酒杯，老老实实地敬一圈酒。
就连姜宇也没放过。她把酒杯递给姜宇，姜宇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也喝了。
等她敬完了酒，他也抽完了烟。把自己的椅子拉回来坐下，男人没有看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受刑结束。
姜彤转身的时候，那边已经又开始吹捧，“何成当年读书就厉害……”
“是考了全省第三！”
“x大……”
“弟弟妹妹都要向你学习……”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都过去了，”男人在笑，“来喝酒喝酒。”
“省委……”
“彤彤毕业了啊，工作找到了没？”
男人这桌放过了她，可是女人这桌没放过她。一个大姨刚刚看完了全程，看见她过来了，还在问，“是不是要毕业了啊？”
姜彤看了她一眼。
“还没找到呢。”
妈妈的脸色，刚刚自从大家开始奉承何成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难堪和阴沉了，姜彤看了妈妈一眼，心里一拧，自己回答。
“考公务员呢？”那个大妈又问，“你去考没有？”
“考了，没上线呢。”
“哎呀人家刘伟的那个儿子，还是个专科。”那个大姨说，“平时家里说他读书成绩不好。结果人家去年一考，就考上了！！还考去了市里的科技局。”
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大妈还在说，“现在他家里高兴坏了……”
“姜彤她也去考了，就是没考上。”
“她就是不好好读书，”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大妈的话，声音尖锐，看着她又骂，“别人都考的上，她怎么考不上？”
这声音，突不其然。
甚至身后那其乐融融的主桌，一时都安静了。大家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何成哥甚至都还在身后。姜彤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站在原地，尴尬地无地自容，只想找个洞自己钻进去。她想忍住泪，可是泪水已经滑落了一滴，落在了地毯上。
无声无息。
“还有脸哭！”妈妈的声音还在客厅，“天天不读书，就知道在学校花钱！”
“哎呀美玲你别这么说，”李阿姨已经走了过来在劝，又递了一张纸给她，擦了擦她的脸，“彤彤已经很好了，多乖啊。”
“她好？她一个月在学校要花八百块！”妈妈的声音还在耳边，那么的尖利，“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书也不好好好读，就知道花钱！”
姜彤站在原地，感觉整个包间的目光，此刻似乎都在自己身上。还包括着那个人的。她站在原地，羞愧难当，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的落在了地毯上。
“还有脸哭！当初让她去读中专她不去，还说什么我读出来孝敬你！供她出来工作也不要，别人让她去申城——”
姜彤站在原地，捂着嘴呜呜的哭。她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也不需要辩解。
“好了好了美玲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你又说彤彤做什么？”这是大姑的声音。
“是啊别说了别说了，”是姑父的声音，“姜宇你带你姐姐出去——”
“彤彤你先出去走走。”
身后男人的声音也已经响起，很近，就在身后。是他已经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彤捂着嘴，走开了一步。他的声音低沉，沉静如水，“你先出去。”
姜彤含泪看了一眼妈妈。
泪眼朦胧里只有母亲愤恨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转身跑出去了。
“下半年？”是大姑的声音，有些尖利，“你是已经找了？”
“你们单位给他介绍的肯定多，”是一个王叔叔在笑，“何成条件这么好，只有他挑拣别人的，别是怕挑花了眼。”
“没有没有，”姜彤背对着那边，端着碗拿着勺子吃蛋羹，只听到男人在隔壁笑，又咳了咳，“现在媳妇不好找。我哪里敢挑拣别人呐，都是别人挑拣我。”
“你这样就太谦虚了。”众人大笑。
“你该不会已经找了吧？”是王叔叔又在问，“是不是已经找了，没带回来我们看？”
“没有没有。”
“你可别说！”这次是何伯伯，就是何成哥爸爸的声音，“他妈上次去房市看他，连他屋子都进不去了！”
“密码改了，电话也不接，晚上直接给他妈定酒店了！”何爸爸说，“我就说，搞不好里面藏了一个……”
“没有没有。”是男人在笑，“是开会没顾得上接电话。”
“该不是里面真有一个？”
“她妈就说搞不好里面有——”
“有了就带回来我们看呀。”
饭桌上的人七嘴八舌。
“没有没有。”男人的声音在一众亲戚的声音里，那么的清晰，他笑意吟吟，镇定自若，“那天真的是开会，来不及。等有的那天，我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看，来来，喝酒，表叔公我敬您。”
包间的气氛正好，渐入佳境。
男人们大约都喝过了一圈，就连姜宇，怕是都喝了几杯。吃饱了的小孩们很快下了桌子跑掉了，只剩了几个大姨和她还在。姜彤还在桌子上慢慢地啃鸭脖子。旁边的桌子上，已经说到何成哥的老家去了。
“以前还没解放的时候，就有人给何老爷子看过地，说何家的祖坟好，以后要出个大官。”有人说，“依照我看……”
“哎呀说什么呢，”李阿姨站起来笑骂，“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些！都是别人乱编的！何东他爷爷的坟都挪过几次了，解放前的人看什么，哪里看？！”
“以后你们要是听见有人这么乱说，”李阿姨说，“都要帮我们骂回去啊。何成他是党员，有信仰的，不能信这些！”
“是是是。”那些人说。
“我呢，和他爸爸说，也不要他当什么官，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李阿姨又说，“你看，现在那些反腐倡廉啊，多吓人？当官有什么用？我只要他平安就好。”
“对对对。”
“来喝酒。”李阿姨说，“祝大家虎年开心……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何成你好好工作。爸爸妈妈都不是一定要你怎么样。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我们只希望儿子你自己开心平顺就行。”
“好。”男人说。
“但是有一件事，是爸爸妈妈的要求。你马上都三十了，早点把家安了，让我们早点抱孙子。那我和你爸爸，就满意了！”
“好，谢谢爸妈，我一定努力。争取今年把问题解决。”男人在她身后笑，已经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
“好，我们等着了！”李阿姨笑。
“好。”
“干杯～”
宾主尽欢。
酒局正酣。
姜彤吃饱喝足，抹抹嘴往主桌看了看，思考自己要不要开溜。
“彤彤！”姑父却又看见了她。姑父已经半醉了，夹着烟对她招手，“你过来，和你何成哥敬一杯！”
开溜失败的女孩在众人的目光中，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大姑看着她，妈妈看着她，李阿姨看着她。所有人都看着她。
何成哥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烟，也在含笑看着她。
姜彤走到了他身边。
有人已经塞过来了一杯酒。
是白酒，满满的。
“何成哥我敬你。”她双手举着酒杯，站在他身边，在众人目光下老老实实地敬了过去，“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男人夹着烟看她笑。等她红着脸说完，他也没说别的，接过酒杯就一口喝了。
“彤彤的工作，”大姑在说，“还是要拜托何成你。你一定要多多费心啊，现在大学生工作多难找？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该推荐就帮彤彤推荐下，钱该怎么花你就怎么花，我们和美玲都出。”
“一定一定。”男人放下酒杯笑，“舅妈我会给彤彤看着的。”
“还有你看看你单位有没有好的男生，给彤彤介绍一个，”大姑又说，“哎呀你看看……”
大姑拉了她一把，“我们彤彤，多漂亮呀！”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好。”
男人抽了一口烟，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只是笑，“我都一起看看。彤彤你几号回房市？回去t了之后就直接来找我。”
“好的。”女孩点头，拧着手，一副乖巧的模样。
“对啦。”大姑又说，“彤彤你没事就去找你何成哥玩啊，你们离这么近！多走动啊！让你何成哥介绍点人给你认识！”
“好。”姜彤温顺又乖巧的模样。
“彤彤你都来了，把所有人都要敬一圈。”男人没有接大姑的话，却又倒了酒杯，站了起来给她让开了位置，“从这边表叔公开始。”
“对对对。”大姑说，“敬一圈。”
姜彤说了好，端着酒杯，老老实实地敬一圈酒。
就连姜宇也没放过。她把酒杯递给姜宇，姜宇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也喝了。
等她敬完了酒，他也抽完了烟。把自己的椅子拉回来坐下，男人没有看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受刑结束。
姜彤转身的时候，那边已经又开始吹捧，“何成当年读书就厉害……”
“是考了全省第三！”
“x大……”
“弟弟妹妹都要向你学习……”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都过去了，”男人在笑，“来喝酒喝酒。”
“省委……”
“彤彤毕业了啊，工作找到了没？”
男人这桌放过了她，可是女人这桌没放过她。一个大姨刚刚看完了全程，看见她过来了，还在问，“是不是要毕业了啊？”
姜彤看了她一眼。
“还没找到呢。”
妈妈的脸色，刚刚自从大家开始奉承何成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难堪和阴沉了，姜彤看了妈妈一眼，心里一拧，自己回答。
“考公务员呢？”那个大妈又问，“你去考没有？”
“考了，没上线呢。”
“哎呀人家刘伟的那个儿子，还是个专科。”那个大姨说，“平时家里说他读书成绩不好。结果人家去年一考，就考上了！！还考去了市里的科技局。”
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大妈还在说，“现在他家里高兴坏了……”
“姜彤她也去考了，就是没考上。”
“她就是不好好读书，”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大妈的话，声音尖锐，看着她又骂，“别人都考的上，她怎么考不上？”
这声音，突不其然。
甚至身后那其乐融融的主桌，一时都安静了。大家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何成哥甚至都还在身后。姜彤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站在原地，尴尬地无地自容，只想找个洞自己钻进去。她想忍住泪，可是泪水已经滑落了一滴，落在了地毯上。
无声无息。
“还有脸哭！”妈妈的声音还在客厅，“天天不读书，就知道在学校花钱！”
“哎呀美玲你别这么说，”李阿姨已经走了过来在劝，又递了一张纸给她，擦了擦她的脸，“彤彤已经很好了，多乖啊。”
“她好？她一个月在学校要花八百块！”妈妈的声音还在耳边，那么的尖利，“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书也不好好好读，就知道花钱！”
姜彤站在原地，感觉整个包间的目光，此刻似乎都在自己身上。还包括着那个人的。她站在原地，羞愧难当，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的落在了地毯上。
“还有脸哭！当初让她去读中专她不去，还说什么我读出来孝敬你！供她出来工作也不要，别人让她去申城——”
姜彤站在原地，捂着嘴呜呜的哭。她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也不需要辩解。
“好了好了美玲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你又说彤彤做什么？”这是大姑的声音。
“是啊别说了别说了，”是姑父的声音，“姜宇你带你姐姐出去——”
“彤彤你先出去走走。”
身后男人的声音也已经响起，很近，就在身后。是他已经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彤捂着嘴，走开了一步。他的声音低沉，沉静如水，“你先出去。”
姜彤含泪看了一眼妈妈。
泪眼朦胧里只有母亲愤恨的脸。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转身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