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么?”他将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面上的思索更重。
  “是。”暗卫肯定地回答着,“绝无可能出错。”
  “只是属下一直在追查的另一桩事,仍未有进展。”
  陆景安轻叩在桌面,视线又遥遥看向主寝的房间。
  片刻后,他才道:“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陆景安坐在桌前,看向旁边被镇尺压着的宣纸。
  上面“巫山云雨”四个大字赫然出现时,他神色还是细微地有了变化,但很快视线开始一笔一笔仔细查看每个字的笔锋。
  将每个字细细看完,他眼中渐渐浮起一抹极其清浅的凝重。
  他口中噙着几个模糊的字眼,反复重复着:
  “陈叔,救我,曦儿饿?”
  第22章
  苏曦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床榻另一侧冰凉,显然已经离开许久。
  她坐起身,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简单捋了捋便踩下床榻。
  后半夜显然才是真正在睡眠中,一夜无梦,也将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不少。
  “丞相去上朝了?”看见端着水盆走进来的花琦,她开口询问。
  “是的,殿下。”花琦应下,将水盆放在桌案上,苏曦见状也没有继续问,走上前开始洗漱。
  用过早膳后,她独自来到书房,坐在陆景安常坐的位置上,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写小楷的毛笔在手中把玩着。
  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还有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她本来是想要利用这次同寝,确认先前月影给到的信息是否准确,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原主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直觉告诉自己,目前知道的消息只是冰山一角。
  在她每次想出对策时,就会有新的信息浮出水面,这种如同身在雾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她不是原主,但在身份上,她就是她。
  她或许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至少表面上,在弄清楚所有真相之前,她不能轻易乱了阵脚。
  昨夜梦境外,自己的梦呓也不知道陆景安听到了多少,且在他已经有了怀疑的情况下,她必须继续伪装原主。
  想到这,她将毛笔轻轻放回笔架,目光移动刀笔架时却看到旁边摆着的博山炉。
  博山炉里放着未曾点燃的香,似是准备点燃却被什么事情打乱了一样。
  耳边忽然回响起昨夜陆景安的那句“地上凉”,苏曦眼神凝滞片刻,然后轻轻叹口气。
  心底像被什么东西隔空挠了挠,有些痒意就这么突兀地泛开。
  她将香炉内的香点燃,不多时,淡淡的檀香味在房间内
  弥漫开。
  当木质香味钻入鼻腔时,奇异地安抚了有些躁动的心。
  不能坐以待毙。
  但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除了陆景安,还有外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而其中究竟埋了多少雷,她不得而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苏曦如同入定的老僧,在萦绕着烟雾的书房中一动不动。
  直到花琦前来:“殿下,丞相大人回府了。”
  苏曦仿若被从梦中叫醒一般,她站起身:“花琦,去准备两份午膳,请丞相来膳厅中一叙。”
  花琦接到命令后退下,苏曦也不紧不慢走向膳厅。
  午膳已经摆好,苏曦端坐在桌边,脸上带着凝重。
  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望过去,身着朝服的陆景安步态优雅地走进来:“殿下。”
  他目光在桌面上和苏曦脸上停留片刻,来到她身边坐下,看似不经意般问出口:“昨夜睡得如何?”
  苏曦将盛好的汤放到他面前,声音清浅:“尚可。”
  两人默不作声地用着午膳,却又各自用余光极其隐晦地打量着对方。
  无声之中,在两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陆景安也不如以往尖锐,他打量苏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明。
  片刻后,苏曦率先打破这份沉默。
  她将勺子放回碗中,瓷勺碰撞碗边发出清脆的声音,用帕子擦拭过嘴边才开口:“丞相以为……”
  她看向陆景安,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眼神中隐约含着坚定。
  “在这长公主府,应该听谁的?”
  陆景安不紧不慢地放下餐具,面上平静如常,他施施然道:“自然事事都以殿下为主。”
  苏曦指尖捻起另一碟中花琦做的鲜花饼,放在眼前端详,才缓缓开口。
  “也包括你?”
  陆景安闻言,睫毛轻颤,指尖在袖口内微缩,片刻后他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嘴角的弧度并不张扬,只是隐隐约约露出虎牙的尖角。
  “殿下说笑了。”他声音低缓,如同空中飘扬的雪花落地般不疾不徐,“臣这副身子骨……”
  “自然也以殿下为主。”
  他的笑容极缓又极其优雅,带着雪意消融却又不失寒意的意境。
  苏曦不由得微微失神,很快便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后,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比起刚才的气势,很明显已经中气不足。
  “那好,从现在起,你所有的事务皆听我安排。”
  她说完,别开眼不再看他,靠在椅背上,做出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态。
  但是心中,却莫名的乱了弦。
  真是妖孽。
  苏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想了。
  陆景安站起身,欠身行了个礼:“是,殿下。不过……”
  他朝她靠近,在她的耳边轻声补完下一句。
  呼吸扑上耳边时,汗毛都有些立起来,苏曦只觉痒意从耳边漫起,但下一刻,那句话让她彻底有些坐不住了。
  “殿下这是打算彻底将臣……囚了吗?”
  苏曦脚趾在鞋中蜷缩起来,面上依旧强撑着。
  她反复深呼吸几次都想不到要怎么回这句话。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耳边又是一声轻笑,转身时衣袖带起轻微的风声清晰可闻。
  陆景安却是先一步转身,在他即将迈过门槛时,又轻飘飘地补上一句。
  “如你所愿。”
  苏曦手骤然攥紧,眼神透露出几分茫然,视线跟随着陆景安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衣角。
  他刚刚好像连“您”都没有说,而是用的“你”?
  陆景安的改变来的令她猝不及防。
  是被他察觉了吗?
  苏曦大脑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的主寝,直到坐在软榻上,才有种找回自己心神的感觉。
  真是……
  妖孽……
  苏曦暗骂一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被美色拐走脑子。
  “主上。”角落处传来月影的声音,直到苏曦看过去,才慢慢现身出来。
  月影从怀中拿出一个洁白的瓷瓶递给她:“这是您上次要属下找的药材制作成的药丸,您看看。”
  打开瓷瓶木塞后,立即散发出药材的清香,还带着极浅的苦味。
  苏曦看向瓶口,里面的药丸颗颗圆润饱满,做得不算大,约莫只有小指盖般大小。
  “辛苦了。”苏曦将木塞盖上。
  月影当即单膝跪下抱拳:“主上这话折煞属下了,这都是本分该做的事。”
  “只是您要这药……”月影抬起头,眼神隐隐带上些关心:“是身体哪里不适吗?”
  苏曦知道月影本就懂药理,也不奇怪她能知道。
  听到月影的话,她轻轻摇头:“放心,我没事的。”
  月影这才舒口气,脸上放松些许。
  “皇城近日有些乱,上次与您说过,早先混进来许多外来人士。”
  “这次属下探查到,周边有异域人士出没。”
  苏曦将瓷瓶捏在掌心,面上划过些许思索:“知道了。”
  月影继续汇报:“上次楚沧将军送阿依慕回了驿站,再也没有去过。”
  “而且奇怪的是,那位公主也一次都没有从驿站出来。”
  苏曦顿了顿,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月影只留下一句匆忙的话,身影也随之消失:“相爷的人似乎发现属下了。”
  随着月影的离开,苏曦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像刚上好弦般,绷得笔直。
  陆景安的人?
  她知道陆景安肯定有自己的势力,可以往月影从未这么急匆匆地离开。
  他果然加重了对她的监视?或者说,加重了对长公主府的监视。
  苏曦捏紧手中的瓷瓶,脑中不断回想着月影带来的消息,以及刚才陆景安反常的行为。
  还有那个楚沧将军。
  原主是真的痴迷他吗?还是如同外面的传言一般,只是假面,用以迷惑众人的?
  脑中的愈发越发的乱,陆景安的行为也让她愈发捉摸不定。
  她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个迷宫,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陆景安刚才的浅笑骤然闯入脑海中,她心情又复杂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