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只能告诉你两个哟~”,韩四海微抬下巴,满脸臭屁。
  江陵唇角一扯:呵呵。
  韩四海嘿嘿傻笑,说出第一个愿望,“我十八岁啦。”
  十八岁咋啦?了不起呀?我都十九岁啦!江陵狠狠咬了一口丸子。
  韩四海满脸骄傲得意,红润小嘴上扬,“我十八岁啦!我是法定成年人!从此以后,你们谁也不能叫我小孩。”
  江陵咽下丸子,“知道了,小孩。”
  小孩生气,又讨好一笑,“陵陵同学,不许再叫我小孩!”
  陵、陵、同学?只一瞬间,江陵便回到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她上台领取韩氏集团奖学金,他仗着家里有钱充当代表为自己送花,还得寸进尺唤——“江陵同学!”
  新仇旧恨,一并来袭!江陵一巴掌呼上韩四海小脑瓜,“没大没小。”
  韩四海满脸不服气,微微撇嘴,“你讲过的呀,五四运动的精神是自由与平等。你我之间,本应平等。既然平等,我当然可以唤你为同学。”
  “……”,江陵哑然。
  嘿嘿。韩四海傻笑不停。
  韩名扬放下酒杯,“韩小四!快切蛋糕!没看何教授都等急了吗?”
  “好的,哥哥”,韩四海拿起粉色蛋糕刀,左一刀,右一刀,分成四块。
  韩名扬迅速拿起一块蛋糕,吧唧下肚。
  韩四海捧起草莓最多的那块蛋糕,献给江陵,“陵陵同学,我的第二个愿望是——”
  有话快说!江陵轻抬眼睑。
  韩四海深吸一口气,脸颊鼓鼓,鹿眼亮亮,“你务必、一定、千万等我去北京上大学!”
  第51章 燕园
  此去联合国,同行之人还有恰巧去纽约谈生意,带着两名翻译,四名保镖,排场极大的韩名扬。
  候机时,韩四海缠着韩名扬想退掉头等舱机票,与江陵同坐经济舱。
  “不方便”,江陵微微不耐烦。
  韩四海惊,“哪里不方便?!”
  江陵瞟着另一排座椅上的同事们,“这两天事务繁忙,我没时间理你。”
  呜!
  呜呜!
  呜呜呜!
  韩四海微微垂头,盯着两人颜色差异极大的鞋尖,低声表示,“陵陵同学,我会乖乖等你忙完。”
  “不许再叫我陵陵同学!”,江陵恶狠狠瞪着他。
  韩四海腾然仰头,“啊?我总不能叫你陵陵吧?”
  无辜的小脸,清澈的眼眸,纯真的小嘴……
  江陵心弦颤动,转头瞟着骚气自拍的韩名扬,“聊聊。”
  近些时日,江陵再度搜集国内美院资料,想要给韩四海高考上一道保险。
  万一他考不上华大美院,好歹还有条退路?
  千挑万选,江陵选了北京四所院校。
  其中三所是综合大学的美院,另一所是不输华大美院的花京美院。
  花京美院是国内顶级美院,且它的中国画专业历史悠久,名人辈出,年均报录比为13:1,录取率高达7.53%。
  显然,相较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两院美术学类、设计学类专业,中国画专业更易上岸。
  然而,韩名扬不识好歹,“小江老师,小四不学国画。”
  阳光明媚的候机大厅,顿时陷入昏暗。
  江陵嗓音微颤,“为什么?”
  韩名扬嗤笑一声,“小江老师,啥年代啦?哪里还有人学国画?!!!”
  “他喜欢国画”,江陵嗓音平静如水,眼底却波涛汹涌。
  依江陵之见,去年暑假,韩小四就应系统学习国画,而不是学劳什子的素描、水彩。
  可她不是韩四海监护人,只能任由韩名扬头脑发热,送韩小四学习西方油画,白白浪费时间精力。
  韩名扬翘起二郎腿,唇角挂着欠揍的笑意,“小江老师,你不懂!只有老头子的办公室才会挂富春山居图!像我这种青年企业家,平日都欣赏莫芬奇画作。他是我弟弟,代表我们韩氏集团颜面,自然要学油画。”
  江陵似懂非懂,大概就是这位暴发户需要西方油画、艺术品装点门面。
  只是——“莫芬奇是谁?”
  韩名扬笑意更甚,“莫芬奇是欧洲知名画家,擅长画女人,所画作品藏于大不列颠博物馆。你看你,学考古学傻了吧?”
  “你才傻!”,江陵愤愤回击。
  “陵陵——”,韩名扬单掌捂住江陵耳朵,红润小嘴吐出轻微话语,“哥哥说的是达芬奇画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它藏于卢浮宫。”
  清浅又淡雅的香气弥漫耳蜗,激得江陵心跳速率疾速攀升。
  “旅客朋友们,由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飞往美国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已经开始登机,请您抓紧时间——”
  江陵推开韩四海,抓起双肩包,以百米冲刺速度奔向登机口。
  ……
  十四小时后,客机降落肯尼迪机场。
  一行人飞速下机,取行李,回酒店,拉窗帘,倒时差,以备来日硬仗。
  本次联合国之旅,大运河保护小组总需工作三日,但江陵只需于第一日,作为大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后两日均可自由行动,第四日清晨再同小组会合,启程回国。
  ——
  新一轮红日升起,江陵随众人走进纽约曼哈顿联合国大厦42层会议室,参与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大运河保护交流会议。
  1小时后,江陵走上发言台,短暂环视会场,就拿起话筒,微微一笑,“hello,iamjianglingspeakingforthegrandcanalprotectionorganization。”
  韩四海眼眸一亮,随之黯淡。
  除了第一句话以及个别单词,他完全听不懂江陵在讲什么。
  他急切地想要与江陵同频,可每当他刚确定上句话有个单词是“the”、是“river”时,同声传译人员已经先他一步,向国内观众宣告江陵说的是——
  “悠悠运河,迤逦穿行。”
  “山是北邙山,河是大运河。”
  “历史上舳舻千里、帆樯林立的大运河正重焕生机。”
  “作为一名学考古的青年学子,我愿用我的一生保护大运河,保护世界文化遗产,传承人类文明精神。”
  韩四海好失落。
  他从未这般失落。
  韩四海好自卑。
  他从未这般自卑。
  韩四海好伤心。
  他从未这般伤心。
  韩四海离江陵好远。
  虽然江陵已结束发言,告别小组成员,坐回他身边,眉眼带笑,言辞亲切,“韩小四,我请你吃饭。”
  可他还是觉得陵陵离自己好远。
  就在刚刚,她用和早自习听力一样流利的口语向全世界演讲,接受全世界的目光、崇拜、欢呼,而自己只是默默坐在观众席的普通人类。
  呜~
  还是听不懂她说啥的普通人类。
  韩四海鼻尖一酸,眼眶一动。
  江陵大惊,“韩小四,咋啦?”
  “没…咋…呀”,战战巍巍的小嗓音,宛若初识时胆怯的小奶猫。
  江陵神色一紧,“你眼睛红了。”
  “啊?”,韩四海抬手擦拭眼角。
  果不其然,一颗泪珠染上指背。
  呜~
  呜呜~
  呜呜呜~
  韩四海更伤心了。
  颗颗眼泪迅速聚集,攻城掠地,不留丝毫情面。
  江陵疾速翻找纸巾,“你到底咋啦?”
  “没…咋…呀……”,韩四海嗓音愈发哽咽。
  终于,江陵找到一包从国内带来的绿色纸巾,“擦擦。”
  韩四海接过纸巾,飞速撕开封口,抽出绵软纸张,狠狠擦着眼角:呜~真丢人~还丢到世界大舞台。
  江陵执着追问,“你哭啥?”
  “我…我”,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韩四海再无新的泪水,只有无尽懊恼,“我听不懂你说啥,只能听翻译转述。”
  江陵一愣。
  “陵陵~”,韩四海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亮晶晶的,“你说的是伦敦腔吗?”
  就这?江陵失笑,“我是新概念腔。”
  新概念?韩四海知道这是英文教材,班上很多同学学过。
  江陵大约懂了,“你懊恼自己听力口语差?”
  “恩”,韩四海乖乖点头。
  “没事”,江陵淡淡一笑,眼神真挚,“等明年高考结束后,多练练就好啦。”
  “咋练呀?”
  “每天复述新概念,从第1,哦,不,从第2册学到第4册。”
  韩四海豁然开朗,斗志昂扬,“等我学完新概念,就能像你一样,拥有流利的口语吗?”
  “应该能吧”,江陵眼神悠远,同韩四海回忆起初中时,站在国槐树下,听英语磁带的时光。
  那时,江河去上海念大学,发现江沪浙的同学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就陷入深深自卑。
  后,江河发愤图强之余,还不忘鞭策远在故乡的江陵。
  江陵也曾有过这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