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靖夏日炎热不堪,宋仪昭每年都会在瑶台宫待过整个夏季。
  能随公主殿下一同前往瑶台宫,自是莫大的荣幸。
  桃枝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最终落到赵璟脸上:“当然首要的……自是要带上你。”
  赵璟满意地轻哼一声,才不管她是为了遮掩自己对褚钰一事,还是为让他继续帮她卖话本子一事。
  “还有呢,余下还有谁?”
  “弹曲儿的柳公子,舞剑的林侍卫,还是……”
  桃枝出声打断:“殿下以往不是有设定比试,比文比武,优者随行,你是殿下跟前最得脸最特别的,我便只定你一人,其余人皆以比试争取,就这么办。”
  呜呜呜,这下全都满意了吧,可别再调笑小桃枝了。
  赵璟唇角一扬:“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
  书房内唰唰声响不断。
  褚钰沉着脸眸光晦暗,鬼鬼祟祟地蹲在书案下翻看桃枝的册子。
  他倒要看看,这七日她又有多少荒唐的文字震惊他的双眸。
  还有方才被她抓住的那人,应是过了今夜就会出现在这本满是艳事的书册中……
  褚钰手指一顿,却见书册中并无任何有关别人的记录。
  明明已过七日,但新写的内容却寥寥无几,就像是随他们未曾相见,而停滞了剧情的发展。
  最新的一页,公主纤细的身姿轻晃在秋千上,身后的冷面侍卫被春日暖阳融化了眸中冰封,力道温柔地推动着秋千。
  公主回首,含笑而道:“七日不见,竟有几分想念。”
  “你呢,可曾想念本宫?”
  褚钰心口一紧,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
  烛火在他黑眸中映下一片隐隐闪烁的光点。
  突然,书房外传来动静。
  褚钰迅速熄灭书案下的微弱光火,放回书册,身姿敏捷地从侧窗离开了屋内。
  没多会,褚钰便从窗外看见桃枝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若说如今整个月华宫何处最令桃枝感到自在,那自是非此地莫属。
  桃枝径直走向书案,拉开椅子坐下,习惯性的取笔砚墨,打开暗格。
  写有正在赚大钱的《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这本册子被她拿出放置桌面,只是书册封面上的书名早就被她涂得乌漆麻黑。
  桃枝心下暂未开始设想今日要写的内容。
  她还在想前往瑶台宫一事。
  瑶台宫一行有近三个月时间,待她从瑶台宫回来,也就快到她离宫之时了。
  那时,公主殿下应当也回宫了吧。
  三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远离宫廷,仅有部分人随行,说起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大大降低了她扮演公主的难度。
  可她方才就想着别叫赵璟再继续调笑她了,便慌不择言,只定下赵璟一人,其余人全由比试抉择。
  回过头来一想,这也太胡来了。
  桃枝这段时日大致为公主的众多男人排了个号。
  好应付的,难缠的,还算讨喜的,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
  这要是选着好的还行,若是选着不好的,岂不叫她整整三个月苦不堪言。
  更重要的是……
  不知褚钰伤势如何了,他手臂带伤,比试时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无法胜出。
  若他没能选上……
  窗外,褚钰侧着身定定地看着屋内。
  桃枝的身影出现眼前时,他不由皱了下眉。
  她未施粉黛,并非易容后永宁公主的模样。
  从他方才在寝殿外听到她的声音,到她此时来到书房过去的时间,应是不足以令她与那人嬉笑打闹一阵后再卸去面上妆容。
  要么她也将那人的双眼如他此前一样蒙上,要么她未施伪装直接将真面目显露在那人眼前。
  后者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前者。
  褚钰心下冷嗤,她还真是一招多人用。
  莫不是下次,还要同他再上演一出蒙眼抓人的无趣之事。
  随后,褚钰看见桃枝在书案前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他方才翻过的册子,却是迟迟没有翻开也未动笔。
  那双圆润的杏眸突然泛光,眸含欣喜地快速眨动了几下,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灿笑,唇角和眉眼都弯下柔软的弧度,看着有些傻气。
  她歪着头似在思索。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又逐渐消散。
  她苦恼地皱起眉来,双手交叠着,两根食指相互搅动。
  看她唇瓣翕动,像是在低喃:“这可怎么办呀……”
  那张脸庞表情变化多端,不过眨眼间,一张脸上就换了好几副表情,好不生动。
  最后,她甩着脑袋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终是垂眸翻开了书册。
  褚钰眸中波澜随之归于平静,他正欲收回视线,应当转身离去了。
  突然,他见桃枝霎时惊愣,随即慌乱,手足无措地提笔,墨汁不小心沾染了她的指尖,她也浑然不顾,握着笔杆连忙在书册上一阵涂画。
  看轨迹,像是来回在已经写好的几行字上,直至字迹涂黑,再看不见任何。
  她顿住笔尖,呆愣地眨了下眼。
  而后重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怎么不小心写了这个,羞死人了,还好没人看见。”
  桃枝又往回翻页查看了一下其余剧情,不再见这种夜深人静时思绪乱飞写出的纯爱剧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写话本嘛,一不小心胡乱写出一些不相关的剧情是常有的事。
  不足为奇,不以为证,不能说明任何。
  桃枝抿了抿唇,忽闻窗台边似有异动。
  她抬眸望去,夜风拂过,月影轻移,窗外的树梢摇头摆尾,在一片沉寂夜色中荡漾出一丝涟漪。
  *
  翌日天明。
  月华宫侧门和褚钰换岗站了一夜的侍卫打着哈欠回到侍卫院。
  他满脸疲惫,还心情低郁,整个人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哪像是即将要去同小宫女幽会的模样。
  他迈步要朝湢室去,才刚走出没几步,正巧在褚钰房门前遇上了褚钰。
  那人抬头一看,愣了愣,疲惫都扫去大半:“褚兄,你昨夜没休息吗,怎看着比我还疲惫。”
  这话属实夸大了。
  褚钰眼下稍有乌青,眸中布着几根血丝,像是没怎么休息的样子,但并不比那人看着狼狈。
  不过他的确一夜未眠,不久前才回屋洗了把脸,这会装模做样走出来准备前去当值。
  昨夜他从永宁公主的书房离开后,溜出了月华宫,在皇室藏书阁查到了些许线索。
  永宁公主好收珍宝,曾获赠一份自西辽而来的沉木精雕宝匣,匣中有一卷瓷青纸,纸上泥金题字,金光闪闪,富丽堂皇,永不变色。
  线索已和他要寻找的密信对上,只是记载上称,永宁公主将此藏品收纳于都城之外的瑶台宫中。
  他便得再费功夫调查瑶台宫的情况。
  从藏书阁返回月华宫时,已是临近寅时。
  褚钰白日还要当值,他应当尽快回屋歇息,但他还是又去了一趟永宁公主的书房。
  果不其然,之前看过的那一段秋千上的内容被墨汁完全涂黑。
  褚钰脑海中不由浮现少女面颊微红,心慌意乱地挥动笔杆的模样。
  可下一瞬,他就在新的一页看到了今夜他未见其貌的蒙眼抓人全过程。
  侍卫还是那个与他相似的侍卫,公主也还是那个公主。
  只是书页上的内容,完全不再是他所经历过的事。
  公主眼蒙薄纱,探着双臂寻找躲藏殿堂内的高大侍卫。
  侍卫上身赤.裸,站在近处,任由公主柔嫩的手从他胸膛前抚过,又后退半步叫她抓了个空。
  公主娇笑:“待本宫抓着你,绝不轻饶。”
  侍卫又被公主抚过了腰腹。
  而后裤腰便在公主伸手挥舞间被勾住,她手指弯曲,微微用力,扯着侍卫的裤腰带把人拢到身前。
  热息贴在心脏跳动的胸膛前,她吻了吻那颗粉红,听着侍卫难耐的喘息声,低低地道:“抓到了,现在,本宫要惩处你了。”
  张冠李戴,胡编乱造,荒唐至极。
  褚钰蓦地阖上书册,踏着朦胧天光面色沉冷地回到房中,自是再无时间也毫无心情休息半分。
  “褚兄,褚兄?”那名侍卫伸手在褚钰眼前晃了晃,把他唤回了神。
  “无事,只是没睡好而已,但不影响当值,我这便去了。”
  说罢,褚钰迈步要走,又被那人抓住了胳膊。
  “欸,等等,你没听说吗,今晨暂不用当值,待会咱们将去演武堂进行比试,争夺此番随殿下前往瑶台宫的机会。”
  褚钰脚步一顿,微眯起眼来。
  “也对,你个新来的,自是不知此事,前去瑶台宫可是一件天大的好差事,那地方,山清水秀幽雅宁静,都城夏日炎炎,那儿却是清爽透凉,就连平日当值的时辰也能少去大半,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能够伴在公主殿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