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边说着,江书鸿边踏出脚步声,作势要往外走。
  刘采女听到动静,匆匆离去,脑海里全是那一句:咱们可得快点去。
  绝不能叫江宝林争了先!
  殊不知江书鸿从假山绕出来,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露出满意的笑意来。
  果然没让她失望,一个还未侍寝、第一天请安,就要用那样拙劣的手段挑拨是非的人,能沉得住气吗?
  ……
  江书鸿更衣完回到席上时,刘采女已经整理好言语,起身行至薛昭仪案前了。
  “昭仪娘娘,上次是嫔妾不好,不该擅将您与宫女作比,都是嫔妾的不是。嫔妾以酒谢罪,求娘娘宽宥!”
  说罢竟跪了下去,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薛昭仪暗恼:这是想在皇上皇后面前告自己一状吗?拿这事来赔罪,是为显得自己心胸狭窄?
  其实她也心知那日的事根本就不算事,那段日子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就格外差,看谁都不顺眼,江宝林是正好撞在她枪口上了。
  后来连着不舒服了好几日,直到请平安脉时才诊出,原来是有喜了,难怪身上总觉得沉重,吃东西也没胃口。
  江书鸿和银烛没猜错。
  薛昭仪心下如何不满,面上还是友善:“妹妹言重了,快起来。酒本宫就不喝了,那日也是本宫不好,吓到你们了,妹妹快别往心里去。”
  刘采女却是个死脑筋,一心等着薛昭仪也喝她敬的酒,迟迟不敢起来。
  场面竟就如此僵持住了。
  第9章 反击
  ◎凡让她不高兴的,她一定报复回来◎
  薛昭仪与江书鸿坐在同侧,刘采女的余光就瞥向了江书鸿。
  她看到江书鸿一脸不忿,心下有几分快意:想必是被自己抢了先,正在懊悔呢。
  也就越发相信她说的那些话,坚持道:
  “嫔妾惶恐,求娘娘接了嫔妾这杯酒,否则嫔妾心里实在难安。”
  她就知道,薛昭仪不会轻易放过她,趁今日皇上皇后都在,她要薛昭仪表下这个态,免得日后再在明面上为难她。
  沈皇后也确实有些不悦:薛昭仪上次为难人,本就不占理,如今刘采女这样请罪,她竟也不肯接受?这还是在中秋阖宫家宴上,薛氏摆这么大的谱,又把帝后的威严置于何地?
  于是也缓声劝道:“薛昭仪,你就接了罢。”
  连皇后都出面了,薛昭仪只能咬牙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近日身体不适,实在不宜饮酒。”
  大家同在府里宫里好几年,别人不一定知道,皇后与贤妃、淑妃等府邸里的老人却是知道的,薛昭仪一向好饮,每每有宴,总会小酌一番,怎么突然就不宜饮酒了?
  况且身体不适,早早报与皇后请太医才是正道,怎么不见她早说,反而遮遮掩掩的?
  贤妃是生养过的,最先反应过来:
  “妹妹莫不是有喜了吧?”
  事已至此,便是强撑着说是其他病症,皇后也会请太医为她把脉的。薛昭仪自知已瞒不过去,只得故作羞涩道:
  “是有一月多的身孕了。”
  如平地一声惊雷,四座都念头飞转起来。
  贤妃心下一紧。她原本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有皇子的,眼下薛昭仪有孕,若是也能诞下皇子,大皇子的地位就不如现在这般了。
  更不满的是沈皇后。薛昭仪明显是早知自己有孕,却伙同请平安脉的太医,将她和后宫众人一起瞒了过去。
  连宫妃平安脉的结果,都可以对她欺瞒,这个后宫她还能管得住多少?薛昭仪这般小心谨慎,是对她治下的后宫不信任?
  最气恼的还是薛昭仪,苦苦瞒到现在,还给了太医不少好处,如今被人一朝点破,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都怪这个蠢货刘采女……
  刘采女今日这个罪赔得蹊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叫她下不来台?
  贤妃那句接得也快,两人倒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打得这样好的配合。
  刘采女不是住在咸福宫的如意苑吗?
  贤妃可正是咸福宫的主位!
  贤妃又有皇子,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这胎安稳。若是那日的太医走漏了消息,而贤妃知道了……
  薛昭仪自觉品出了罪魁祸首,心里已暗自恨上了。
  众人各有各的算计与不快,只有皇帝面上是全然高兴的。他大手一挥道:
  “昭仪薛氏孕育皇嗣有功,敏慧天成,赐封号‘敏’。册封礼就等孩子出生再办,你这些日子先好好将养。汀兰殿可还住得惯?”
  “住得惯的,臣妾一切都好,谢皇上关怀。”敏昭仪受宠若惊地应了。一日连升两次,这是天大的喜事。
  皇后也佯装关切地嘱咐了几句,没再多问太医请平安脉一事。皇上正在兴头上,她没必要在这会儿寻不痛快。
  宴席还有一半,众人却都没了兴致。敏昭仪今日刚晋封,又有喜在身,眼见得是要起来了。
  待散了席,天色已全黑了,皇上携皇后去了坤宁宫。中秋这样的正日子历来是属于皇后的,萧景明在这事上从不糊涂。
  江书鸿回到锦绣居时,肩颈与腰部已是酸痛难忍:说是家宴,还不是要坐得端端正正?这半日下来,她身上已无半分力气。
  吩咐同样跟着站了半天的银烛和流萤去休息,她准备让疏雨和画屏来给自己按按摩。
  银烛却主动道:“奴婢不累,之前学过一点推拿,让奴婢给娘子按吧。
  江书鸿便让银烛留下了。屋子里的人*刚一走完,银烛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让娘子操心了,娘子今日为奴婢出头,冒了如此多的风险,如此厚待奴婢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
  “奴婢是个嘴笨的,只愿一生一世伺候主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越说越激动了,江书鸿连忙止住她的话头:“好了好了,净说这些见外的话。你们既是我的人,我自然就不能亏待你们,况且上次你也是因为跟着我,才受了那样的无妄之灾。瞧着你受罪,我心里又哪能好受呢?”
  银烛闻言更是动容,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她在宫里五六个年头了,受过不止一次的为难和欺负。
  宫里规矩多,下人们成天伺候主子,没有几个心情是好的,手中稍有些权力,就爱蹉磨地位更低的。她在宫中既无根基、亦无人脉,总也谋不到主子跟前的好差事,吃了不少苦头。
  宫里那几个关系好的宫女,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宫外的家人更是自从把自己卖进宫,就如同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
  从来没有人为她撑过腰。
  她并不蠢,随宝林娘子一起去假山后演那么一出戏,她知道娘子的主意。
  娘子如此聪明,能轻易就叫敏昭仪吃了个暗亏,还让敏昭仪把账都算在刘采女头上,一箭双雕地把仇报了。
  这样聪明的娘子,却为自己一个小小宫女,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银烛像被欺负的孩子,挨打挨骂也不见得掉眼泪,真有人关心和保护的时候,反而哭得止不住了。
  江书鸿便揽过她的肩头,一下一下拍着,轻声哄着。
  银烛其实误会了,江书鸿并不是为她报仇。
  只是这样躲在暗处使绊子,并不能让江书鸿立威,对她就没有明面上的好处;敏昭仪和刘采女真正欺负到的对象又是银烛,江书鸿其实并无受损,因此也没有非要报复的必要性。
  所以银烛才觉得,若不是为自己,娘子没必要做这些。
  但对江书鸿来说,这是必行之事。
  敏昭仪无故惩罚了她的宫人,她却无能为力,这对她的威信影响很大,日后管理手下的人也难免有隐患。
  更重要的是,敏昭仪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此前很难得经历的无力感。即使她占理、即使她说话滴水不漏,只要位份比她高,敏昭仪仍能踩在她头上,随意糟蹋她的脸面。而刘采女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她此前在家里受尽宠爱,从未见人这样对自己表现出恶意。
  权力的压制和莫名的恶意,这两种感受都使她很不舒服。
  江书鸿不是一个不在乎自己感受的人,她不会只看肉眼可见的利益有没有受损。相反,她心里舒不舒服、高兴还是生气,很重要。
  所以敏昭仪和刘采女,她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现在的她尚且弱小,不能把失去的面子正大光明地夺回来。但让她们俩吃点暗亏,至少能使她心里的不快被稍微弥补。
  银烛最委屈的哭劲儿过去了,就发现自己正被主子揽在怀里,还缓缓拍着自己的肩。
  她慌忙跪得更低,微微挣脱了江书鸿的怀抱,边请罪道:
  “奴婢失态了,奴婢身份卑贱,不值得娘子这样安慰。”
  江书鸿捂住她的嘴:
  “在外人面前也就罢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