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卧室之中不断传来细微的烧灼声,但诡异的是,燃烧范围只有卧室,丝毫没往外的趋势。
  门没关紧,于是殊黎清晰地看见。
  原本在床上散乱摆放的白骨竟微微扭动,有意识般,蜷缩成一团,似陷入了长眠。
  最后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大火过后,原本温馨小巧的卧室变得空荡荡,只有微微卷曲的灰黑墙皮证明刚刚的确燃起了一道怪异的火。
  殊黎在白骨躺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小块黑色的皮革。
  质地很熟悉,殊黎想起来大雨中给杨悦注射药剂的那个老人。
  他的腕表。
  她拾起皮革,发现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 arkadia”
  阿卡迪亚。
  殊黎收起皮革,准备回去交给部门。
  离开402,被叫来开锁的同事自觉留下来修锁。
  下楼后,殊黎最后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南墙,转身离开。
  e级异端,编号11002,旁观者,因异端自毁,收容失败。
  第41章
  雾。
  到处都是雾。
  十号小心前行,手指透过潮湿的雾气摸到了粗粝的树皮。
  她仰头,茂密的枝影若隐若现。
  哦,她想起来了。
  她还在山里。
  “小十,你在这里做什么?”稚嫩的女声突然响起。
  十号转头,几米之外,一名穿着棉布长裙的女童正在好奇地盯着她,细软的长发用草绳编得凌乱。
  见殊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编发上,女童笑嘻嘻道:“一号给我编的,好看吗?”
  十号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好看。”
  很乱,像个小狮子。
  女童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怒气冲冲地上前,藕似的小胳膊猛地抬起,像是要揍她。
  也是这个距离,让十号看清了对方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新鲜的,陈旧的,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胳膊,触目惊心。
  十号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
  和对方一样白嫩嫩的小胳膊,只是上面并没有伤疤。
  她低头正好避过了女童的动作,见一掌挥空女童没再动手,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眼神丝毫没有七八岁孩童该有的天真。
  “急什么?今天就该你了。”
  闻言,十号抬头,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头有点晕晕的,但这不影响一些基础的判断。
  “九号,你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九号恢复友善的模样,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问,“想不想吃。”
  淡粉色的糖果在透明包装下显出诱惑的甜蜜色彩,十号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她只见过前几号吃过。
  “想。”
  九号扬起笑容,刚要开口就听十号继续道:“不吃。”
  “?”
  “你为什么不吃?”
  十号:“不信你。”
  这里可没什么姐妹情深。
  果然,九号的脸色变了又变,不再伪装变回平时冷漠的样子,她讥讽地笑笑。
  “这次还真是你想多了,十号,你要死了。”
  “你以为为什么前两次仪式没带上你?大人真的很看好你呀,给你糖只是因为一号那家伙非要让我过来,说是要感谢你马上替我们......”
  说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将糖收回口袋,蹦蹦跳跳离开了。
  十号对她未说完的话不是很感兴趣,见人离开,她继续抬头静静地看着高耸的树冠,湿冷的雾气如有生命般从脚踝缠上她的脊背,带来一股又一股阴冷蚀骨的疼痛,身躯不自觉颤抖。
  这是正常的。
  十号告诉自己。
  她收回视线,往寄居的山洞走去。
  仪式快开始了。
  -
  金色的阳光在湖面上飞跃起细碎的光芒。
  裴逸戴着耳麦穿过湖心小道,棕黑的发带显出立体漂亮的五官。
  有正在打理花草的工人朝他恭敬打招呼,“小裴总。”
  裴逸微微颔首,踏上台阶,别墅感应门自动打开。
  晨跑结束,他随手摘掉发带,从冰箱里拿瓶水拧开,刚要喝时就对上了老管家自认隐晦的视线。
  裴逸:“?”
  见被抓包,老管家顿时露出一个笑,褶子堆满眼角,“小裴啊.....”
  裴逸眉心一跳,也跟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没什么温度,“李叔啊,要是您还说那些车轱辘话就别怪我欺负老人了。”
  李叔噎住,吹胡子瞪眼,“老什么老?你李叔我年轻着呢!你这好不容易休假回来一趟,我说两句怎么了?而且这可不是我想说,大小姐让我说的!”
  裴逸懒得接话,准备上楼,见放在玄关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两下,屏幕亮起。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要点开通讯界面,就发现原来是垃圾短信。
  裴逸:“........”
  眼眸微微眯起,他继续点开通讯,不出意外三天前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
  于是李叔眼睁睁看着原本姿态闲适的男人逐渐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以为是有人要约裴逸,瞬间来精神了,“哎呀,哎呀,要出去玩啊,出去玩好,这几天天气可好了,多出去玩少惦记你那什么工作,最好把你现在干这活给辞掉,一天天的多危险啊咱又不是缺钱为什么非得做这.....”
  “总要有人做。”
  裴逸没多说,因为李叔提醒他了一件事。
  他边往楼上走,边点开联系人,电话秒接,姜大力的嗓门从听筒大声传来,伴着嘈杂的人声:
  “咋——啦?!裴——哥!!!”
  裴逸将手机挪远,面无表情地问:“殊黎通过你好友了吗?”
  听出裴逸语气里的严肃,姜大力也跟着严肃了,他像是跑了一小段路,吵闹的背景声终于安静下来,他认真回道:
  “没有。”
  “ .......”
  过了会儿没听到声音,姜大力疑惑了,试探性问:“怎么了?裴哥,是不是要出任务了?殊黎姐她....”
  “没事,你玩吧。”
  “哦哦,裴哥你要来吗?这开了个超级刺激的跳楼机,哇塞比上次咱俩玩的那个牛x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在——”
  声音戛然而止。
  挂断电话的裴逸像平常一样回到房间,冲澡,换衣,直到下楼。
  顶着李叔的目光随便找了个塑料袋将桌上的水果清空,开车出门。
  .....
  两个小时后,拎着水果来到小巷口裴逸沉默了。
  想了想,他打开手机通讯界面,敲敲点点。
  【我到你家了,有没有想吃的顺路带给你? 】
  删掉。
  【给你带了点吃的,要不要? 】
  删。
  【在不在家?怎么这么多天没动静。 】
  再删。
  ......
  .....
  反复输入,裴逸敲下字,发送。
  【在? 】
  十分钟后,看着毫无动静的消息界面。
  生平第一次,裴逸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智障。
  但来都来了,没有走的道理。
  他长腿一迈,朝小巷深处的小楼走去。
  沿着巷道一路前行,裴逸很快就找到了殊黎居住的小店。
  店门大开,但无人看守。
  裴逸挑挑眉,将水果放到桌上,扫了眼店内,多是些廉价的摆件,不过作为掩盖清洗异端的试点是够用了。
  只是他没记错的话,殊黎现在应该不进行清洗工作了。
  店里没人,估计在楼上。
  裴逸踩上楼梯,木制阶梯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二楼的布局十分简单,五人居住的房门依旧大开,隐约可见内里堆置的杂物,依旧是没有找到人。
  最终,裴逸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阁楼门上。
  阁楼木门虚掩,原本只是敲门,未料轻轻一触门就开了,猝不及防地没来得及收视线的裴逸见到了躺在床上殊黎。
  年轻女孩穿着米白色的睡衣蜷缩在几乎占据整间阁楼的大床上,鸦羽般的乌发散乱在四周,被子掉落在地。
  裴逸瞬间注意到她脸颊泛起的不正常潮红。
  他快步走进狭窄的房间,伸手晃了晃她肩头没得到回应后探上她滚烫的额头,轻“嘶”一声,目光微沉。
  昏迷、高烧。
  凑近了才发现,她整个人简直要烫成熟虾了,不止是脸颊,浑身都冒着热气,但诡异的是床褥不仅没染上她的一丝温度,反而冷得像冰窖。
  裴逸迅速拿出手机,刚想打急救,手指突然顿住,切换到联系人栏。
  如果是异化引起的高烧,正常医疗可能起不到太大帮助。
  几分钟后,摇完人的裴逸看了眼堆积在窗边缝隙里的被子,顺手扯过,盖到殊黎身上。
  刚准备撤手离开,腕骨突然被紧紧攥住。
  裴逸:“?”
  就见原本拼命蜷成一团的小虾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所在的床尾,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