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他为什么就是不说呢!
  义父看不出来她在期待,她在渴望,她在焦急吗!
  就那么片刻她已经着急到要将自己燃烧成灰烬了!
  也许呢,也许他就是看不出来......也是,他就是这样无情,这样冰冷,连她的恳求都不肯回应。
  既然如此,那她还求什么呢?
  “你不肯说?”
  嗓音低沉,粗糙,一瞬间,希冀被冰冷取代,手掌下的触感似乎陌生得不像人。
  沉喻犹豫着措辞,犹豫着收回手,可忽然,他又听见一声低笑。
  屋内安静到落针可闻,这声笑清晰,又若有似无让人捉摸不透,他又开始不自在。
  忽然,又一声低笑,同时靠着自己的人也轻抖了一瞬。
  这一抖,他仿若置身冬日,从呼吸到心底都被这突然的冷意刺痛,难得地,他竟然有些慌。
  可慌从何来?
  秋洄愤怒了?失望了?
  她有什么可愤怒,有什么可失望的?
  他不欠她的,更不欠什么回应,他不能后退,亦不能低头。
  沉下声,他要结束今夜的闹剧:“不要再闹了,松开,出去。”
  默了片刻后:“好啊,义父。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不是吗?”
  轻飘飘的话语,轻飘飘的夜风,秋洄果真松开了双臂。
  他轻咳一声,恢复威严,道:“既然心里清楚,以后要是再像今天一样再耍脾气,你就直接走吧,我供不起你。”
  又一声轻笑:“好啊,义父——”
  这一声拖得长,他微微皱眉,刚要有所动作便感觉面前的黑影动了一瞬,紧接着,他听见了剑出鞘的啸声。
  银光一闪,长剑反射出一双眼。
  沉喻心下一凛,喝道:“你做什么!”
  “义父,说你想我,说你需要我,说你觉得我做得好。”
  他不管她在做什么,也不管她要听什么,一个箭步上去他挥手抓剑,可他还未跨出半步便又感觉黑影一闪,秋洄又移到了他身后。
  “义父,你不肯说吗?”
  “你这逆子!你威胁我?”
  适才的羞愧一闪而过,沉喻厌恶秋洄发疯,这会他只想取回自己的剑,一丝一毫都不想满足她的意愿。
  “是啊......”
  尖锐划过掌心,她没躲了,他左手正正抓住了剑身,而他的剑,划伤了他自己的掌心。
  紧握剑身,凭此高度,他判断秋洄是横剑在她自己颈间,他用力她便也更加用力,剑身绷紧,两厢对抗竟是谁也不肯先松手。
  “秋洄!你给我放下!”
  “呵,义父,我松手剑便会伤你,你松手,我的命可就不保了......”
  沉喻咬牙切齿,透过黑暗怒视着那双泛着幽光的狐狸眼,恨声问:“你到底要如何?”
  她又笑了声,这笑和门外的风一样轻。
  “我说了啊,我要听你说,说你想我,说你需要我,说你觉得我做得好......”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听我说?我说了又能如何?说了你就不会发疯了吗!”
  “是啊,义父,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我就要这些啊,我就要义父你啊,要义父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忽地一阵阴凉穿进心间,那窒息之感又一次缠绕在沈喻颈间,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敢置信这话是从秋洄口中说出。
  手上的力不自觉变松,他深呼吸一口,冷静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在拖延什么呢义父?剑刃已经划破脖子了,我的血流进了衣领......”
  “住手,别伤害自己......”
  “伤口拉长了,我在移动剑刃......义父放心,我的伤口很细,这把剑,很利......”
  秋洄的声音平稳又冷静,似乎比他自己更冷静。
  她根本不怕,经受过渡鸦的训练后,她对死已经没了畏惧。
  他的本意确实如此,只有不怕死才能赴死,可她这会竟然用她自己的命来威胁他,反噬他?
  还要继续保持自己的威严吗?继续下去的话,秋洄会不会真的杀了她自己?
  可后退一步,他便向她低头了,他便是服软了,那未来他还能继续驱使秋洄吗?
  银光将月色照进他眼中,这一抹光微弱却让他看清了秋洄唇角扬起的弧度,还有那缓缓移动的剑身。
  她竟然真的在划伤自己,那一滴一滴深色的血在散发胁迫,胁迫他心软。
  “够了!”
  心和喉咙都在发颤,他眼前一片空白,颤着声开口:“小洄,义父想你,需要你,义父觉得你在渡鸦学得很好,在府内也学得很好......可以了吗?”
  “是谁需要我?”
  “......是我......”
  “你是谁?”
  “ ......”
  喉部颤动,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短短两个问题竟然让他产生了耻辱之感。
  “是谁需要我?告诉我他的名字。”
  “......沉喻,你的义父。”
  “我写的信,沉喻都收到了吗?”
  沉喻上前一步:“够了小洄,把剑放下......”
  但秋洄又后退了一步,一个转身便离开了他的桎梏,继续问:“说,说沉喻都收到了,说沉喻仔细看了信,看了信之后很想我,说沉喻很想陪在我身边。”
  左手发疼,右手无力,他抓不着,跟不上,这区区一间卧房竟然成了囚笼,他怎么都够不着秋洄。
  血气还在四散,秋洄依然在伤害自己,她简直是个疯子,用伤害自己让他屈服。
  可偏偏他只有秋洄这一把还能用的剑,他没法不屈服。
  “收到了......沉喻收到了你的信,我收到了你的信......我看了你的信,我很想你,很想陪着你......”
  “说你很担心我,很想来看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我。”
  “我......我很担心你......我很想去山上看你......我和以前......义父和以前一样爱你......”
  “说你只属于我,只做我一个人的义父......”
  第261章
  沉喻猛然惊醒。
  “我会找到他们的,我会把他们的手都切下来给你......”
  “义父,我会像你曾经保护我那样,保护你爱你,让你的噩梦和好梦都有我的身影,你的梦里都是我,你就再也无法忽视我,无法推开我了......”
  对野兽来说充满诱惑力的脖颈,明晃晃暴露在锐齿之下,他的脖子感受到一股热气,致命的热气。
  不止是脖子,他的手他的身体被紧紧桎梏,他在被舔舐,湿热,柔软,颤抖,让人胆战心惊。
  光影透过安静了一夜的窗棂浅浅移动一分,沉喻猛然坐起。
  耳边是什么声音?他的心跳声?那些话来自谁?是梦还是谁?
  他扭头,今天的天光格外刺眼下意识抬手遮挡,衣袖垂落露出了掌心伤痕。
  一瞬间,手脚冰凉,脑中忽然闪回了什么,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耳边更是絮絮叨叨嗡嗡作响。
  是秋洄,她昨夜忽然来闹,然后......然后她冒犯了自己......再然后......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甩了甩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身上有种莫名的疲惫,心中更是酸,酸得他浑身发软。
  转动脖颈,肌肤上好似沾染了毒液,有股莫名的针扎和疼痛。
  忽然一顿,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莫非秋洄真的对他做了什么?
  猛地掀开被子起身,他环顾四周又低头,床榻上整整齐齐,被子也盖得规矩,他自己衣衫完好,一如每个清晨,平静正常得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对!
  鼻尖残留苦涩,昨夜秋洄的异常,她的那些话不是梦,他想不起来,一定是这丫头对他用了药,让他失去了意识。
  手指无意识抚上脖颈,他不敢置信,不敢置信下又是恼怒和莫名的恐慌。
  他竟然对她毫无防备......不对!她竟然敢对他下手!
  那之后呢?之后她到底做了什么?她那些话又又何意?
  摇头,他对着无人的寝居摇头。
  呼吸短促,紧张地穿戴整齐,他快步出门。
  日头足,可他身上却发冷,每一步都让他的心紧了一分。
  “东家早。”
  下人早早迎了上来,他缓下步伐,从容点头,而待下人走后他又快速来到秋洄的偏房。
  站定在门前,他深呼吸一口气,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攥起,他用左手缓缓扣门。
  没一会,里头传来走动声。
  门开,是秋洄,从容不迫。
  他忽然厌恶她这副从容模样。
  左手瞬间掐住她的脖子,白色纱布下透出了一丝血红。
  他用力把秋洄推进去前后翻转,眨眼便将她按在门上,厉声质问:“你竟敢对我下药!”
  门板轻轻晃动,极其自觉地将天光阻挡在外。
  秋洄拉了下衣领,又轻轻握上他的手,疑问:“我何时对义父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