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于是她脸上热情的笑意顷刻就淡了下来,语气里也多了些敷衍的味道,“二小姐真是的,我们夫妻俩是庄子上的管事,自然对庄子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二小姐做什么非要为难人呢?”
  那小姑娘的表情本就有些犹豫,管事的婆娘出声以后,她就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
  孟西西也不为难她,就着妇人的话问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问你,你腰间的玉佩是哪儿来的?”
  闻言,跟那妇人并排站着、却略微落后她小半步的中年男子不甚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那妇人却很是淡定,“哦——您说这块玉佩啊?这玉佩是去年秋日时,大夫人念我夫妻二人侍奉周到、守庄有功,特地赏给我们的。”
  这妇人自然是在说谎,她身上的这块玉佩,就是从戚弦那里强抢来的。
  只她是大夫人身边、受大夫人重用的老嬷嬷的表侄女儿,自然知道这玉佩是府上主子拿来赏人的。
  虽然她没能讨得主子欢心,得到这样的奖赏,但是这玉佩的制式都是统一的。就算她抢了那个小白脸的,谎称是大夫人赏她的,这姨娘生的女儿还敢去质问府上的大夫人不成?
  就算她就问了,凭大夫人对她们娘俩的厌恶程度,恐怕非但不会为了她们讨回公道,还会欢喜于她对这个庶出姑娘的为难,再赏她一块儿玉佩呢!
  因此,那妇人有恃无恐不说,在孟西西神色难辨地问了她一句“你确定?”以后,非但没有反问,还兴致勃勃地吹嘘起了他们并不存在的功劳。
  孟西西点点头,并不在意她的吹嘘,只对着身边的萄萄道,“萄萄,去报官吧。”
  那妇人神色微变,却还是死不悔改地嚷嚷道,“报官?报什么官?怎么就要报官了?
  二小姐,您一莅临别庄,我们夫妻俩就领着全庄的下人出来迎接您了。自问是恭敬备至、没有丝毫伺候不周的地方。您却张口闭口报官的,实在是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寒。”
  孟西西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解释道,“这玉佩的制式确实年年都是统一的,但是为了得到赏赐的下人们便于区分,每块玉佩穿孔的位置都有细微的差别。
  还有你身边挂着的这块玉佩,上面的络子是我亲自打的,无论是材质还是编制手法,无一不是独一无二的。
  这块玉佩分明就是我赏给戚弦的,你却口口声声说是大夫人赏你的。我只是一个庶女,实在是不敢冒犯大夫人的威严,回府和大夫人对峙,只好派人去请我们京都的父母官来为我做主了。”
  那中年妇人脸上令人讨厌的得意神色终于消失不见了,这要没证据的话那还好说。眼下铁板钉钉的证据就摆在这里,就算大夫人再讨厌这狐狸精母女俩,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远在京郊的下人跟她们对上的。
  何况这件事情还要劳动官府,万一他们奴大欺主的丑事传了出去,就是大夫人愿意保他们,老爷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妇人赶紧解下这要命的玉佩,胡乱给自己找着借口,“瞧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差了。
  大夫人是赏了我一块儿玉佩,但不是这块。
  这块玉佩是我前两天在院子里捡到的,想来正是二小姐赏给戚小管事的那块。唉,这年轻后生就是靠不住,这么贵重的赏赐,竟也说丢就丢了。”
  假作要去报官的萄萄哼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妇人身前,抄手夺过她手中的玉佩!
  什么玩意儿!真是玷污了她们家小姐的心意!
  孟西西也知道这妇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她心系戚弦,暂时不想跟她计较,只再度开口问道,“所以,这只是一场误会了?那就劳烦管事将戚弦叫出来,我把玉佩交还给他,这事儿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当然,管事要是还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情,那可就别怪她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孟西西就弄明白,昨晚这庄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疾才会又发作的。
  那庄子管事的夫妇俩这才终于正视起孟西西对戚弦的看重来,其中,中年男管事害怕地低着头,在无人看得见的角度,他的额头上被逼得冒出了几大颗冷汗来。
  那妇人也不敢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了,她斟酌着向孟西西汇报道,“二小姐,我真没骗您。
  最近啊,那个会定期来庄子上倒卖药材的那小子病了,庄子上的药材储备不足。这恰好呢,戚管事昨日又不小心磕碰到了。
  我们知道他是您的人,当然要照顾周到。可他说自己通晓药理,不耐烦等我们进城帮他把药买回来。
  这不,一大早就上山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要不这样……”
  妇人正打算用拖字诀拖住孟西西一行人,刚刚那个不敢开口的小姑娘突然就鼓足勇气打断了她的话,“你骗人!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戚大哥他!分明就是被你们给害了!”
  “二小姐,”那个小姑娘难忍悲愤地扑将过来,“我求求您,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戚大哥吧!”
  第20章
  那小姑娘一过来就跪在了孟西西身前,其姿态之郑重,惹得孟西西心头一跳。
  好在除了昨日晚上的那一下,孟西西的心疾是再也没发作过,这会儿她才能勉强稳住自己。
  “你先起来。”孟西西伸手欲扶起那个小姑娘,庄子上的俩管事这才终于着急起来。
  那妇人最先稳不住,“哪来儿的不懂规矩的小蹄子?主子跟前有你说话的份吗?还有你们几个,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快点给我把她带下去?”
  孟西西没想到这个女管事行事竟如此嚣张!这小姑娘都鼓足勇气来到她眼前了,她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想要堵人家的嘴!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人群中,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最后竟然还真的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仆役,想要执行女管事的命令。
  孟西西都要让他们给气笑了,莫说他们府上庶子女的地位都不低,就是寻常人家的庶出子女,也断没有让管事仆役爬到头上的道理。
  那妇人当着她的面就敢如此猖狂,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平日里作孽太多,这会儿宁肯背上冒犯主子的罪名,也要抓住机会将证人带走?
  孟西西甚至都不用叫出晏生,出门前,陈守益点给她的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就自觉地护在了她的身前。
  那一高一矮两个仆役登时就进退不得地被堵在了原地,就他们俩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侍卫一只手捏的。
  那女管事还想再叫人,但看不清形势的人究竟是少。那俩仆役之所以会破罐子破摔地走出来,完全是因为之前他们两个跟着管事夫妻俩干了不少恶事,眼下害怕受到牵连罢了。
  其他老实肯干却时常被夫妻俩呼来喝去的仆从们,不盼着他们早点垮台就不错了,焉能为他们得罪了主家小姐?
  孟西西这才终于从小姑娘口中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说戚弦初至别庄时,那夫妇俩摸不清他的底细,对他尚且还算尊重。
  可还不过两日,收到了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的传书的夫妻俩,态度就彻底变了。
  她们总算弄明白,戚弦并非哪个主子身边的红人的亲戚,不过是区区一个奴隶,偶然成了主家两位小姐相争的筏子。
  因为支持他的那一方胜利了,所以他非但鸡犬升天、得以销去奴籍,还幸运地捞到了一个小管事的位置!
  奴隶出身,本就遭人诟病。
  他能出头,伴随着的还是管事后头的靠山之一的折戟,夫妻俩能看他顺眼就怪了。
  偏偏头两天不清楚情况的他们还好生讨好了这个低贱的混小子一番,如果不是担心那位帮了这混小子的二小姐的热乎劲儿还没过,还会关注这混小子一阵子,他们早就对他下手了!
  偏偏这个奴隶小子不知好歹,他们对他百般忍让,他却得寸进尺起来。
  庄子上的这俩管事各有各的毛病,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女管事看上了孟西西送给戚弦的玉佩,她暗示他交出玉佩,在庄子上才有好日子过,戚弦轻蔑一笑,全然不予理会。
  气得那女管事牙根紧咬,暗暗记仇。
  再说那男管事,贪花好色。他跟那女管事是夫妻俩,全靠身为大夫人身边亲近的嬷嬷的表侄女的婆娘,才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是以他是打死也不敢把钱花在窑子里的。
  不过这也好办,不能到窑子里找姑娘,他可以在庄子上欺负小姑娘啊。
  那个在孟西西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名唤徐心怡,她眉眼细长、嘴唇微丰、鼻梁略有些扁平,五官拆开来看可能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
  今年年初她来到庄子上的时候,那中年男管事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只是婆娘看得紧,未免打草惊蛇,他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
  直到戚弦到来,女管事的一双眼睛都长在他腰间系着的玉佩上了,男管事这才得了空档,预备干些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