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前方觉开车的时候,贺临总觉得他追捕时开得慢,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可遇到了黎尚,他只想让他悠着点。
  “我小心些,不会有事。”黎尚的回答肯定,手上的操作不停。
  这话说得轻巧,做着却难。
  在狭窄的闹市飙车,稍不留意就会撞上东西。
  贺临的心悬了一分钟,发现警车并不是在莽撞地横冲直撞,黎尚的视力很好,他会看着一旁的立体地图,然后再结合现场的实际情况,计算出那些缝隙能不能让车通过。
  他会注意路上的行人,也会小心避过障碍物。
  关键是进行这些操作时,他整个人冷静到可怕。
  贺临想,眼前这人不知是开车多少年的老司机,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手眼配合协调到了极点。
  这种开车法,他还是以前在特警队的抓捕行动中见过。
  可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贺临依然是坐得有些心惊肉跳。
  幸好在黎尚的操作下,他们和电瓶车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这场追逐战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眼见双方之间只剩几米,那辆电瓶车早已发现了有人在追他们,一转方向,往更加狭窄的路上钻去。
  两辆车再度失之交臂。
  黎尚没有硬跟,他的目光在地图上一扫,调转车头换了一条相对宽的路。
  电瓶车在他们的前方失去了踪迹,黎尚车速不减,贺临问他:“你能确定方向吗?”
  黎尚的神情格外严肃,回了他简单两个字:“预判。”
  预判总是要先预再判。贺临还没来得及看清地图,黎尚的方向盘就又动了,他甚至选择的路线都不是直线,而是七扭八怪的复杂线路。
  贺临奇怪,便宜坊地形复杂,他们又是第一次来,黎尚怎么能够断定对方会这么走?他问:“现在你是在往哪里开?”
  黎尚没回答他,方向盘一打,车辆从一处缝隙里穿过,不差分毫。
  贺临彻底被绕晕了,他还在愣神着,黎尚对他叫了一声:“扶稳!”
  贺临下意识伸手一拉扶手稳住了身体,警车咯噔咯噔碾下了几阶楼梯,随后转弯,横着来到了另一条道上。
  汽车开过了一个路口,在路的中间掉头。
  黎尚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呲的一声长响。
  警车直接封住了一段路,随后稳稳停住。
  短短的几分钟,贺临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下车吧。”黎尚说着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那语气严肃,仿佛他才是带队的领导。
  贺临跟上,他迈步跨出车门。
  今天只是出来问话遇上了辅助抓捕,两个人身上自然都没带枪,贺临抽出了一根警用甩.棍,想要递给黎尚:“会用吗?”
  黎尚撇了一眼:“用不到。”
  贺临:“……”
  有家伙在手总比没有好,对于没怎么参加过抓捕的新人来说,更是能够壮胆。可这东西拿着的确有点碍事,贺临把甩棍扔回了车里。
  他们说话之间,电瓶从侧面驶来,正好狭路相逢,被他们的警车堵在了当街。
  黎尚的预判是准确的。
  离近了,贺临终于看清,那两人坐在前面的是那位短发阴阳头的男人,手脚和脸上被太阳光晒得黝黑,偏偏额头上的一块捂得雪白。
  后座的则是个白净的细高个儿,戴了眼镜,这两人正是之前警方锁定的两位主要嫌疑人。
  贺临还记得之前看过的资料,阴阳头名叫范晓庄,那个眼镜名叫宋清。
  电瓶车停在了一条小路中间,他们想要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贺临喊了一声:“追!”
  黎尚跟着他冲了出去。
  车上的两人一看这阵仗弃车而逃。
  他们常年生活在便宜坊附近,对周边的环境都很熟悉,跑出去不远,就往那些自建房的二层冲。
  这里原来都是门面房,层高比一般的民居略高,二层有五米多将近六米,上面搭建了民宅和平台,房子建得紧密,很多台子之间相隔不远,胆子大的可以跳过去,就像是个天然的跑酷场所。
  那两名嫌犯不想被抓,横了心不要命般地往前冲。他们试图给抓捕增加难度,时不时把一些纸箱木条往后丢,还弄洒了一袋晾在天台上的豆子。
  贺临以前跑四百米障碍是强项,基本功没丢,这点阻碍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一个健步跨过,接着一个翻身卸力。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黎尚也紧随其后,而且他跑得极其轻巧,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转眼之间,他们连续跳过了几个平台,追出去百米。
  那两人逃到了一个稍大的平台上。有人在这平台上养鸽子,顿时鸽群展翅飞起。
  跑在后面的范晓庄看到了平台上晾晒衣服的钢丝和铁架,甩过去想要阻拦他们。
  贺临脚步一顿,伸手扶住铁架,上面的衣服差一点落到地上。
  黎尚仰面,腰往下弯,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钢丝细绳。
  他躲避过后,默契地去追宋清。
  宋清眼看要被追上,他身侧是一间天台上搭建出来的储物间,上面有一扇窗户,他单手握拳用力一砸,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黎尚反应迅速,伸手挡脸,侧身躲过了飞溅的玻璃碎屑。
  宋清伸手捡了一块长尖形的玻璃,当做武器,一边前刺一边高喊:“你他妈别过来……”
  黎尚目光一寒,速度极快,出手击向他握着玻璃的手……
  与此同时,贺临冲到了阴阳头范晓庄的面前,范晓庄的身形比贺临低上一些,但是更为壮硕。他劺足了劲儿,抬腿踢向贺临。
  贺临一个闪身随后伸手,看上去像要用手格挡他的进攻,其实却是一招声东击西。
  范晓庄还来不及应变,就被贺临牢牢抓住了右手的手腕。他的脸色一变,想要抽手,手就像是被铁钳夹住,捏得生疼。
  贺临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是快准狠的抓腕砸肘,这是个主动进攻的经典动作。
  贺临的单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劲腰一转,往前一带,趁着对方失去重心,另一只手的手肘往下压下,结结实实地砸到了短发男人的背上,发出砰的一声。
  范晓庄发出了一声哀嚎,弯腰差点吐出来。
  贺临拧动他的手腕,把他的右臂背在身后,整个动作干净利索,完全不带任何花架子,几秒制敌,把他按在了地上。
  贺临将人放倒,伸手把腰后别着的手铐取了出来,铐在男人的手腕上。
  他还在担心另一边的战况。
  贺临一抬头,余光看到宋清手里的玻璃已被夺下,他跑到了天台的边缘,身形摇晃了一瞬,随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天际。
  黎尚也跟了上去,他单脚在天台边缘一点,身形轻巧,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一时,天台的边缘空了,只余几片浮动在空中的鸽羽,缓缓降下,预示着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战。
  看到这一幕,贺临的心里猛然一空,一种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他连忙反手把范晓庄的手铐在了一旁的管道上,急跑了几步来到平台边上向下望去。
  五米多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如果不会卸力,很容易腿脚骨折。
  下方,黎尚蹲着,宋清躺在地上。
  看到了贺临,黎尚面色淡然地站起身,抬手给他比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
  贺临这才呼出一口气,低头喊道:“没事吧?”
  “他可能腿摔伤了。”黎尚向他补了一句,“是他自己跳下来的……”
  贺临低骂了一句,他没硬往下跳,找了一旁的楼梯哒哒哒跑下来,剩了几节纵身一翻,落在了不远处。
  宋清的眼镜碎了,痛叫着躺在地上,一直在哼哼。
  贺临径直走到黎尚面前,他的个子比黎尚高上几厘米,低头质问他:“刚才为什么跟着跳下来?”
  “这里不算高。”黎尚的回答声音平静,“我怕他跑了。”
  这理由真是理直气壮,贺临反问他:“五米多的两层楼顶不算高,那多高算高?”
  黎尚眉头轻皱,沉默了,但是他感觉到了贺临的怒意,没说话。
  贺临弯腰低头检查了黎尚一番,手脚没骨折,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他责怪道:“抓住他是迟早的事,我还在呢,轮不到你在这里呈这没必要的英雄。”
  黎尚作为新人,配枪和手铐还没派发下来,贺临拿出了备用手铐,准备把宋清也拷上。
  他忽然发现,宋清的脸上鼻青脸肿,右手的手臂软软垂着,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男人痛苦地躺在地上,不停低吟。
  贺临发现,这些伤中有些不像是从这么高坠下形成的。他皱眉问:“他这胳膊……”
  黎尚简单道:“刚才他拿了块碎玻璃,我怕伤到人,把他的胳膊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