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你至星辰 第84节
  心道唐媛虽嘴上义正言辞地告诫他不许乱来,必须保持安全距离,生怕别人瞧出他们的关系,再给她贴上傍大款的标签。
  实际却是才分开一会儿就耐不住寂寞给他发消息,不免愈发觉得这小妞谈起恋爱来也像初中生,这副见天口是心非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如是想来,贺云昇更有话说了。
  自己都没细瞅,手机便明晃晃地显摆给沈羡之:“你想得美,你是无所谓外人说什么,我可得给我媳妇儿守节,无论男女,她老公没给她之外的人碰过。”
  贺云昇收到了唐媛的微信,沈羡之却没有收到季沐子的,贺云昇的优越感便来自于此,足以成为他嘚瑟的理由。
  可惜有些事情半路开香槟就是有概率被打脸。
  沈羡之的阅读速度远超常人,仅一晃而过的零点几秒,他清明如墨的寒眸就先贺云昇一步,看清了锁屏弹窗中的文字内容。
  紧接着,似有浅淡的戏谑在他早已鲜有波澜的深邃眼瞳中蔓开,仗着贺云昇正被那几条微信牵着心绪,笔挺的身姿漫不经心地向旁侧让出两步。
  目光再次垂落之际,清雪便寻到了归处。
  唐媛身边,一袭珠光色礼服的明艳少女一颦一笑皆灵动旖旎,那么远的距离,二人的视线竟在同时落至对方身上时交汇了瞬,莫名牵扯出极隐晦的勾缠。
  唐媛给贺云昇发的微信消息着实和贺云昇原本以为的南辕北辙。
  唐媛:让你护着点沈哥,没让你表现得gay里gay气,你注意点,沐沐一直在关注你们那边的动静,你们身边的人对沈哥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
  唐媛:我们觉得你对外一直宣称是不婚主义者,有些人当着你的面不敢说,背地里肯定会嘀咕你的性取向。
  唐媛:沈哥长得那么好,今天全程形影不离跟着你,我猜你这狗脾气,也懒得和人解释他是谁,他们大概率以为你这是彻底不装了,当沈哥是你包的金丝雀。
  唐媛:沐沐让我给你提个醒儿,那是她男朋友,哪怕当金丝雀,也只能给她捧在手心里养,她以后得公布恋情呢,不想到时被人扒出来,说沈哥给大款包过。
  贺云昇怎么也没想到,唐媛急吼吼地给他发消息是为了说这些,一张俊脸被打得猝不及防。
  然而沈羡之的反应却又令他满腔的愤懑刹那哑火,一时间眼神怔楞,只觉今日二人头顶的光暖得过分,几乎给旧友寒玉精琢般的冷峻眉眼添了温度。
  有什么久久被沈羡之深封于高山皑雪的东西,正于不知不觉间,渐渐重见天日。
  对于沈羡之的改变,贺云昇自是乐见其成的。
  因此当这次活动结束,诸如沈羡之即将重归台前,坐实沈家人就是小丑的言论甚嚣尘上,贺云昇也一并采用默认的态度予以了推波助澜。
  沈羡之隐忍五年,其实从不是被沈老家主的遗付绑住,甘愿委屈求全,与其希望保全的不肖子孙们一别两宽。
  母亲的命,自己的双腿和人生,那般明晃晃的血仇,沈老家主自始至终都是拿沈羡之当光耀祖业的工具人更多,哪里来的那么大面子。
  沈羡之之所以放弃与沈家人鱼死网破,倒不如说是被沈老家主临了都在拉偏架的态度寒了心。
  他的家,原来早在父亲过世,他不顾母亲反对,自以为是地回到沈家时就没了。
  待他至亲的人,也伴随着母亲的撒手人寰,在这世间再寻不到一个。
  那么他拖上整个沈家共赴地狱又怎样?九泉之下的父母难道会瞑目吗?他便不再有愧父亲让他照料保护好母亲的嘱托了吗?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昔日的沈羡之万念俱灰,终归在精神和身体双双濒临崩溃的情境下放了沈家人一马。
  而这就意味着,当他的一切伤痛被季沐子抚平,他势必不会再念沈老家主赌之遗咐的道德绑架,迟早与那些留下来是祸患的人,来一场彻头彻尾的恩怨清算。
  所以既是不日将发生的事,贺云昇才懒得现在帮忙辟谣,过不了多久又被打脸。
  他态度暧昧,帝京上流圈的人精们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偏偏好巧不巧,季沐子接下来的恋爱筹划,还阴差阳错地为“谣言”多添了一把火。
  那日的活动,沈羡之不过是全程不多言不多语地伴随在贺云昇身边。
  可仍格外触眼夺目,清隽面容俊漠如临世神祇,周身那派从容矜贵的气场,甚至比起近旁久居高位,走到哪里皆众星捧月的贺家九爷都不遑多让。
  就仿佛他本该属于那个圈子,是会与贺云昇平分秋色的上位者一样。
  于是季沐子便多了思索。
  她的沈哥哥若没有经历那场致使他双腿落下残疾的惨烈劫难,是不是当真早会凭借自身能力,名正言顺地跻身为其间一员。
  如此想来,她情不自禁生出一个相当冒进的念头。
  那些沈羡之本应拥有,却因横来人祸失去的东西,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样一样地补回来给他。
  当然,季沐子对自己现阶段能够做到的程度拥有十分清晰的认知。
  她不过是个转行出道不久,刚刚小有几分名气的新人模特,若想一步到位地把沈羡之推回帝京上流圈,那除非真祭出沈羡之的姿色,否则纯属痴人说梦。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比如一定程度提高沈羡之吃穿用度的品质,她到底赚到些钱,那些贵公子们消费的大牌衣服,出入的高档场所,她很多都负担得起,可以悉数奉至他面前。
  总之这个金丝雀,沈羡之不是不可以做,只不过不能做给别人,必须是她季沐子的专属。
  都说被爱会疯狂长出血肉,她就是要特别特别爱他,用自己的爱,填满他那具因为过往苦痛,而疲惫枯槁的躯壳。
  季沐子向来是个执行力极强的姑娘,所以三天后,她就让唐媛帮忙约出了贺云昇。
  一来是想询问,如果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再为沈羡之招来那些当年使用卑劣手段算计他的烂人。
  二来则也是希望他能从豪门圈上位者的角度出发,给她提供参谋,如果她打算补回命运从沈羡之身上夺走的东西,又最好从哪个角度着手。
  “听起来你像是要包养阿羡。”贺云昇作为帝京首席豪门的话事人,上位者中的上位者,通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除非忍不住。
  眼下他就笑得十分欠揍,若非季沐子还一本正经地坐在他们对面,身侧距他仅三十公分的唐媛绝对会一杵子怼到他胃上。
  季沐子却全然无所谓他的调侃,妩媚的长睫忽闪,透彻的水眸满是直白和坦诚。
  “是呀,我沈哥哥长得那么好,又不可能被我金屋藏娇一辈子,我不赶紧趁他待字闺中这会儿给他包稳了,难不成等以后别人瞄上他,再和我抢吗?”
  她口吻半开玩笑似的,纤白指尖一下一下轻落在莹润粉颊上,分明是一副恋爱中女孩儿的娇憨姿态,偏将话说得仿佛色胆包天的登徒子一般。
  贺云昇听得眼角笑纹愈发深,心道“活久见”三个字确有几分道理,有些离谱到家的事儿,真是只要沈羡之活得足够久,自己就全能挨个见到。
  哪怕只将时间倒回应邀过来之前,他都无法想象沈羡之这个名字,有朝一日竟会出现在包养一词后面。
  他过去认为季沐子至多能救赎沈羡之一条命,现在经由一次又一次认知刷新,不禁越琢磨越觉得她保不齐能带沈羡之玩得更大。
  瞧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贺云昇。
  他先是断绝了季沐子的担忧,掩去现在*还不适合道与她的事情,只如实所言,当年那些王八蛋早就无法再对沈羡之构成威胁。
  随即又给季沐子列出一份详实清单,不仅全面囊括衣食住行,还力求控在她现有经济实力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满足她想拿沈羡之当小白脸养的成就感。
  当然,贺云昇在助人之余没忘给自己谋一份福利,明说不需要季沐子言谢,她毕竟是唐媛最要好的闺蜜,所以这次及后续帮忙的报酬,他自会找唐媛讨要。
  某种程度来说,季沐子不愧是沈羡之一手教养出来的娃,那些沈羡之明里暗里宠过她护过她的方式,她此时盲狙,居然无师自通地复刻出了十之八九。
  若说不同,无非是她不认为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因此行事更加张扬,也更加肆无忌惮而已。
  她想,反正沈羡之答应了她,眼下不做它想,只开开心心地陪她享受恋爱时光,那么她对他好便理所应当,大可以将强取豪夺践行得明目张胆。
  我给沈哥哥买买买,沈哥哥不愧是沈哥哥,平时随便穿穿都矜贵得不行,现在稍经衣装加持,简直瞬间梦回我们的邂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为我落凡尘。
  季沐子恨不得时时双手捧心,工作之余便是带着她隐有复得之势的贵公子约会,挨个打卡贺云昇为她列出的高档场所,每天都雀跃得仿佛手持纣王体验卡。
  简直是胡来,话说他助纣为虐地配合她胡来真的没问题吗?可她好像又很开心……算了,他又陪不了她多久,她同他恋爱一遭,总得留下点美好的回忆。
  沈羡之虽然仍认为有失妥当,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对她做出爱在当下的承诺在先,又切实将她这段时间的欢喜看在眼里,便只能半推半就地配合她演。
  甚至有时她脑袋一热,真当自己是酒池肉林的昏君,安排了什么超出当前经济实力的惊喜,他还会去提前打招呼。
  真霸总惯用的行事风格,根本懒得向旁人解释原因,直接勒令相关人等收下钱同他一起演,只要能哄得她开心,事后也少不得拿好处。
  而这也叫季沐子一度产生了活成上流圈名媛也不过如此的错觉,毕竟她目光所及就是各种折扣满天飞,免费体验券也能随随便便拿到手软。
  殊不知她自以为是的千金博得美人笑,在明里暗里关注沈羡之动向的帝京上流圈看来,一切高调恩爱皆出自沈羡之手笔,她自己才是那个得大佬娇宠的美人。
  错不了,这绝对是沈羡之即将重归台前的讯号。
  什么命不久矣,什么短命绝后,像沈羡之这般身家的男人,能如此高调地宠爱一个女人,大概率是对方肚子里已经有了能绑稳他的筹码。
  那么待到他的孩子出生,哪里还会有沈家人继续辗转腾挪的空间,往后怕是只有一个沈家,就是他沈羡之自己的沈家。
  总之不只其他人,当类似的风言风语丛生,因此难免处境越发边缘的沈家人也个个在心里打起了鼓。
  关于沈羡之究竟落下了什么程度的遗症,他们其实谁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一开始无非是恨极了沈羡之,明着来又斗不过,便琢磨折碎他的傲骨和体面出气,暗地里嚼了些恶毒的舌根。
  不成想沈羡之竟照单全收,自始至终未予一句否认。
  那可是涉及男性尊严方面的诋毁,一个男人但凡稍微能行,都不该受得住这个。
  沈家人于是瞎话传多,反倒将自己传得深信不疑,不过沈羡之到底还能不能行,他们从来一无所知。
  兜兜转转,沈家人自己抛出的回旋镖终归是扎了回来。
  之前仗着沈羡之颓丧心死,无论传言暗含多么强的侮辱性都从未申辩,就杀人诛心,信口胡言。
  如今则在流言更新版本后成了最滑稽的跳梁小丑,只因心里有鬼,难免越在心里琢磨推敲,越觉着现行的种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别人家的私生子但凡能逮个机会认祖归宗,就乐不得地对本家感激涕零,他倒好,打被老爷子领进家门那一刻起,就他妈倒反天罡,谋算吞掉整个沈家。”
  深夜的沈家祖宅灯火通明,四兄弟中排行老幺的沈天扈气不过,将面前名贵的红木茶几拍得咚咚作响。
  “贱命一条,倒是硬得很,路都走不利索的死残废,还能搞个崽子出来,小模特敢怀他也敢要,就不怕根本不是他的种。”
  两厢对比,倒是沈家老二沈天昼更为沉着,一双阴鸷黑眸凝了沈老五片刻,又落至身侧的同样隐有不忿的儿子沈廷琛身上,问他是不是也有话想说。
  沈廷琛薄唇微抿,斟酌言辞间,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激烈的情感。
  “父亲,我还是觉得季沐子可以成为突破口,无论有没有沈羡之的孩子,她都是被沈羡之绑着的,反正情况不会更糟,您和叔叔们不妨再放我去试试。”
  父辈们对沈羡之无非是恨是忌惮,毕竟曾为沈羡之当年险些与沈家同归于尽的亲历者,根本不可能去质疑沈羡之的能力和手腕。
  沈廷琛则在恨和忌惮之余,更多了些直白的不甘和嫉妒。
  要知道沈羡之被接回沈家之前,他才是被沈家和沈老爷子寄予厚望的长子长孙。
  结果不出几年,沈家就彻底变了天。
  父辈们个个在沈羡之手下狼狈败阵,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就从众星捧月的豪门骄子,沦落成了只需沈羡之一个眼神,就会被人莫名其妙踹上一脚的狗。
  沈廷琛不服沈羡之,他不信如季沐子那般美貌惊人的女孩儿,会心甘情愿地委身给一个霸着她,绑着她,恨不得时时刻刻找人看着她的残废。
  他觉得若非造化弄人,包括季沐子在内,沈羡之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东西。
  因此就在刚刚,他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退无可退大不了放手一搏,他打算从季沐子开始,用自己的手,夺回全部被沈羡之置换的人生。
  “父亲,三叔,四叔,五叔,只要季沐子配合我,我就可以彻底除掉沈羡之。”
  沈廷琛不认为季沐子会对沈羡之存有真心,至少在认识接触到他之后,他认为只要季沐子不瞎,就不会比着他还不生二心。
  “她真有了沈羡之的孩子也好,那么等到没有了沈羡之,咱们就能顺其自然地通过她和那孩子拿回一切,她会配合我,我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