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乔潇潇颤抖着将娃娃贴上面颊,粗糙的布料刮擦着皮肤,她像是小时候一样,一边轻轻地亲着娃娃,一边哽咽地唱着那熟悉的童谣: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宝,睡吧睡吧,妈妈爱你
  不知不觉间。
  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姐姐的过去,也很不容易的。
  90
  第90章
  ◎再见面。◎
  乔潇潇从万柳村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这种变化明显到连最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往日活泼的她,如今总是沉默寡言。聚会时常常说着说着就陷入恍惚,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空洞得让人心慌。
  最令人担忧的是,她连最热衷的赚钱事业都搁置了。
  青心不去,大学也不常去,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家中昏睡。
  楚心柔好几次回家,都看见她抱着那个褪色的旧布娃娃,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有时候,潇潇还会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宛若木乃伊。
  杨绯棠急得团团转,变着法子想哄潇潇开心。麻辣小龙虾、现买的火锅食材,这些往日最能勾起她食欲的美味,如今也只能换来寥寥几口。更多时候,乔潇潇只是机械地咀嚼几下,便又躲回那个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
  杨绯棠忧心忡忡地问楚心柔,崽子不会抑郁了吧?
  楚心柔没有立即回答。她太熟悉这种状态了,那种全世界都褪了色的感觉,就像整个人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在人间游荡。
  没有办法。
  只能她自己想通了,自己要走出来才行。
  乔潇潇原本的身材是匀称有力的,在连日来的食欲不振下迅速的单薄,连精神都像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摇摇欲坠。
  面对楚心柔渐渐焦虑的目光,乔潇潇坐在床上,缓缓地说:姐姐,我没事儿,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只是有很多情绪,堆积在心头,像是被用石头压住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楚心柔也曾经这样过,她用了很久的时间,几乎是耗干了半条命才走出来的。
  她知道,现实的自己跟内心深处的自己不能和解,那是一个什么感觉。
  楚心柔也减少了外出的时间,很多时候,都是在家里画画,浇浇花。
  她不说什么,却用实际行动默默地陪着乔潇潇。
  杨绯棠也总过来,她那样爱热闹的人是不会变的,她才不管潇潇抑郁不抑郁,跟以前一样,对着崽子说个不停。
  有好几次,楚心柔看见乔潇潇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而杨绯棠就坐在她床边上,拿着一盘子五子棋,自己下完之后,就去抓乔潇潇的手下棋,末了,她还美滋滋地说:我又赢了!
  楚心柔:
  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大概半个月的时候,乔潇潇总算是开口了,她缓慢地起身,走到客厅里,对着在看心里书籍的楚心柔说:姐姐,我想吃面条。
  这话把楚心柔激动坏了,她赶紧去厨房给潇潇做了碗面条。
  这大概是这半个月来,潇潇吃的最多的一次吧,她一股脑的把一碗面条都吃了。
  姐,我去一趟北京。
  那是王素在的地方。
  楚心柔的指尖在书页上停顿了片刻,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她最终合上书本,转头凝视着乔潇潇的眼睛,轻声却坚定地说:好,我在家等你。
  那个家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像是要让乔潇潇记住。
  乔潇潇放下筷子,她挪到楚心柔身边,将头轻轻靠在姐姐肩上。楚心柔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嗯。乔潇潇的声音闷在楚心柔的衣料里,我会早点回来的。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了一层金边。楚心柔感觉到肩头传来的重量,伸手抚了抚乔潇潇的发丝。
  对于楚心柔放潇潇一个人去北京这件事儿,杨绯棠始终是不同意的,她很害怕潇潇又钻牛角尖,走不出来。
  对于王素的事儿,她的态度很坚决。
  我知道,她当年逃跑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也承认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但是杨绯棠深吸一口气,趁着乔潇潇不在场,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我觉得,她不配被潇潇原谅。
  楚心柔抿紧了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杨绯棠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越说越激动,不是说那该死的爹一天天酗酒么?一天天拿了钱就去赌场么?她真的就没有一次能够把两个女儿都带走的机会?那条锁链,真的就打不开?
  她说着说着,自己的脸气的通红,是,我是站着说不腰疼,她可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带着她的小女儿跑了,从她的角度,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舍弃大女儿,总好过所有人都耗死在这儿强,可这对潇潇来说也太惨了。
  她自己都说了不是么?
  如果把大女儿也带走,乔万山是不会善罢甘休,心里的那股戾气不散,会天南海北的追她们的。
  那留给潇潇的是什么?
  是一个才十岁的小孩承受乔万山的全部不满与怨气。
  听村长宋岩说过,乔潇潇当年不仅差点被打死,没有人管又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在村子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潇潇不说,但是她们都知道。
  她好几次差点被流浪汉拖走。
  她为什么对王宁的奶奶那么有感情,除了那一饭之恩,老太太只要听到点风吹草动,准拄着拐出来呵斥。
  没有人知道,承受了乔万山全部愤怒,一日日在拳头下过生活,好不容易熬到爹死了,一份赔偿金没有拿到,还被大伯带回家,当免费劳动力,继续挨饿挨打的潇潇,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不是楚心柔。
  她坚持不下来的。
  现在的她,或许已经回村嫁人了,或许在哪个工厂的流水线上耗着全部人生。
  所以,乔潇潇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赚钱,才会风雨无阻地坚持锻炼。她总是笑着说喜欢,可那笑容背后,是一个在小心翼翼地填补童年空洞的可怜人。
  那么多年了,王素的公司已经壮大到五百多人了,算是中型企业了,有钱有能力有资源的,她就是自己害怕,自己恐惧,就不能派底下的人来把潇潇接走么?
  王素拯救了自己,救赎了她小女儿的人生,既然当初选择了舍弃,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就不要再舔着脸来求原谅。
  开往北京的高铁疾驰在轨道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这已经不是乔潇潇第一次乘坐这趟列车了。除了之前和白七自驾游那次,这些年,无论是外出考察还是参加会议,只要有机会,她总会绕道来这座城市走一走。
  她谁也没有说。
  其实,这些年,看似已经幸福,已经接受了一切的潇潇,心底一直渴望着
  潇潇打听过,也想办法寻找过,可人海茫茫,她只听姥姥家族那边说,大概是去北京了,但是具体在哪儿,她不知道。
  所以,每次她都会来这座陌生的城市转一转。
  或许,在哪个街角,她能看到熟悉的人,不是么?
  乔潇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她心里怨恨王素,怨恨她就那么丢掉了自己,可内心深处,她却不停的渴望着,甚至祈求着想要再看看她。
  这样矛盾的情绪,几乎将她撕裂。
  她没办法消化,所以,这些天才会选择睡觉。
  只有睡着了,她才会回到小时候,回到妈妈的怀抱里,没有怨恨,没有痛苦,也没有被丢弃。
  这张纸条上的地址,还是王素给她留下的。
  抵达北京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雨丝很细,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这座千年古都。乔潇潇站在出站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拖着行李箱去了预定的酒店。
  安顿好后,她先给楚心柔发了平安到达的消息,随后在酒店附近找了家拉面馆。热腾腾的牛肉拉面冒着白气,她机械地咀嚼着,眼神却始终没有焦点。
  雨还在下。乔潇潇撑开伞,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西城的万博苑小区北门。
  司机是位热情的老北京,透过后视镜打量这个文静的姑娘:姑娘是来旅游的吧?这季节来北京正好,不冷不热的。要不要给你推荐几个地道的馆子?
  乔潇潇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街道,没有拒绝谢谢。
  司机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般絮叨起来:要说烤鸭啊,全聚德那是给外地人吃的,咱本地人都去大董或者便宜坊豆汁儿您可别轻易尝试,那味儿啊从铜锅涮肉到卤煮火烧,从聚宝源到小肠陈,恨不得把整个北京城的美食都介绍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