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盯着他,幽幽地:“真的没有吗?”
  “至少没有凉君你说的这么严重。”
  “那实弥说他接下来会去哪儿?”
  “……九州。”
  这不就是吗。
  我看着哭笑不得的耀哉,露出了一个微笑。
  “正好,让他往北去吧,在北边的宿驿等我。”
  ……
  找童磨和耀哉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我的行动力很强,耀哉也不是做事拖沓的类型,还没回蝶屋,我就已经看到他的鎹鸦展翅,化作从天边飞过的黑影。
  回到蝶屋,八岐大蛇已经骑着蛇魔在院子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蛇魔的尾巴都把地面拍打出一个坑来。我在门口停了一下,与面带√形微笑的神明对视。
  “你在生气,”邪神微笑着说,“你发现了。”
  “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发现,但你没有让我失望。”他慢悠悠地说,混不在乎的乐子人的语调。
  这种事不关己的看热闹的语调真的很容易拉到仇恨,如果想激怒某个人,也是最快速最便宜的方法,只需要一张嘴和一副虚伪的表情。
  甚至不需要多么精湛的演技。
  我静静地看着他,既然已经看破了这个伎俩,当然就不会再生气。说到底他只是想看热闹而已,又没有刻意隐瞒或是危害我。线索都送到眼前了,难道我还要跟埋怨父母没把饭喂到嘴里的巨婴似的哭闹吗?
  “晚饭想吃什么?”最后我只是这样问他。
  走过他面前时我停了一下,刻意的停顿之后伸开手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要去地下研究室,可能会待到很晚,你要抱着去吗?还是扛着?骑蛇魔也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面这样做。”
  最近来蝶屋的剑士变多了。
  “这样容易弄出奇怪的声音和痕迹……会吓到他们的。”
  第317章 霞云之下
  蝶屋闹鬼的传说在鬼杀队里流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开始还能用“是夜间进行特殊治疗的病人的嚎叫”敷衍过去,毕竟蝶屋的汤药威慑力有目共睹;后来地下室改建,提高了隔音效果,只要没被人听到就能当做没有这回事;到现在,有限的隔音条件已经满足不了鬼的需求,流言便又一次在队士间蔓延开来。
  我换上衣服进入研究室的时候,忍小姐也正在为此苦恼。
  “瞒不过去的话,申请来蝶屋做后勤的人数会爆满吧?”苦恼的点在于这里,“这可不利于隐藏秘密呢。”
  说话并没有耽误她手上的动作,握着刀柄稳准狠地刺下去,再慢慢地一点一点挑起来。细长纤薄的特制刀片上带着锯齿,而刀尖如突刺,还带着弧度流畅的倒钩,与其说是手术刀,倒不如直接说这是凶器。
  后续的动作也不准确,说是挑,更形象的应该是“撬”才对。
  毕竟忍小姐气力不足,而有些鬼的身体又比石头还要硬,普通的刀具根本没法进行切割或者挖掘。事实上,即便有了趁手的工具,有时看忍小姐动手还是会有奇怪的既视感……
  就很像杀猪,或者打铁。
  被撬出来的圆球滚落到托盘里,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的声音。我探头看了一眼:“全都没用软化剂,是要进行污染类药剂的实验吗?”
  总是硬碰硬当然也是不现实的,不然蝶屋可能会成为鬼杀队里刀具报销的大户,且不说材料有限,再有钱的后勤也扛不住这种消耗。
  尤其最开始,条件比现在简陋的时候,忍小姐就已经调配出了用来软化鬼的身体的药剂。因为这种药本质上还是紫藤花对鬼的腐蚀性作用,所以在新药实验的时候就不能再用了,以免影响实验效果。
  忍小姐点点头:“那边说改进版已经出来了,今晚就可以投入实验。如果效果合格,就让柱和几位甲级的队士们帮忙测试一下实战效果。”
  她说:“毕竟对手是那只‘鸣女’,试验体不够强大也不行呢。”
  我点点头,挑了把刀开始帮忙。有幻术的存在,我的效率比忍小姐还要快一点。
  期间八岐大蛇骑着蛇魔凑过来看了一眼。
  可能是他的外形太有迷惑性,不说话不做奇怪表情的时候跟普通小孩子差不多,鬼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我和忍小姐完全不一样,血和眼泪一起滚落,十足的弱小可怜。
  ——大概是在求救吧,已经崩溃到这地步了,这一批实验体的精神真脆弱。
  然后蛇魔脑袋也凑上来,吐了吐漆黑的蛇信子。
  八岐大蛇点了点装满了负面情绪的眼球,平淡地说出了让鬼完全破防的话:“点心。”
  鬼被塞住的嗓子里发出了意义难辨的声音:“——!!!”
  我差点就被逗笑了,挑了两个分别塞给他和蛇魔,让他们去旁边玩。这种东西在这里属于可再生资源,再生的速度还很快,没什么可珍惜的。
  忍小姐也递过去几个,转头继续手起刀落:“总算恢复了吗?感觉刚才凉君心情好差。”
  “确实有些生气来着……不过现在好很多了。”
  “那就好。”
  她体贴地没有询问原因,也可能是在等我主动开口,不过这次的事情不适合对别人说,我便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托盘盛满,忍小姐挽了个刀花,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好啦,明晚的材料也够了,可以进行新的项目了。”
  她看起来好高兴,好闪亮。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发生,绝对想不到她自发加班了半晚上,挖了半晚上鬼眼睛。
  ——对她来说,这确实很解压吧。
  其实我也一样,甚至今晚就是为了泄愤而来的。
  “我去把这些送到下面去,顺便看看姐姐,”忍小姐端起托盘,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凉君要休息的话就先回去吧,我今晚可能不过来了。”
  顺便两字大概要打个引号。
  “好哦,”我摘下手套,“我下次再去看香奈惠小姐。顺便替我向珠世小姐问好,期待她成功的那天。”
  这个顺便就真的是顺便了。
  大概。
  ……
  回到房间后八岐大蛇还意犹未尽。
  “明天要换新祭品,”他深沉点单,“浅薄的味道不能得到神的青睐。”
  蛇魔也冒出来帮腔:“嘶嘶嘶。”
  “吃腻原味了吗?”我铺好被子,“那下次带点蘸料……该睡觉了,力量不足的神明最好不要熬夜。”
  “夜间对我并无影响。”
  “那你能保证不搞事,不影响我的睡眠吗?”
  “……”
  他双手交叠,安详躺平。我又想叹气又想笑,最后只能庆幸当初无一郎昏迷的时候就把这两张单人床拼到了一起,不然只是小孩子的体型也够拥挤了。
  我吹灭蜡烛躺下,习惯性地说晚安。
  邪神翻了个身,摸索着把我右手捞过去压住。他是小蛇的时候就习惯缠在我的手腕上,对过去的床位(?)心存怀念可以理解,我就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有点重……不过有幻术在,至少能保证右手不会被压麻。
  “晚安。”
  怀着“八岐大蛇竟然也有懂礼貌的一天”的想法,我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中。
  ……
  手掌大的,从天空中向下坠落的雪。
  我习以为常地从膝盖高的雪堆里拔出腿,打开伞,拉高视角寻找那条永远在进发、但永远也到不了山顶的人类跋涉的痕迹。
  外面已经是夏天了,这里的冬天却从未过去,一直在下着暴雪。劈头盖脸的雪片和高耸入云的枯树结合在一起,几乎将这片山变成一座漫无边际的牢笼。
  这里是炭治郎的梦境深处。
  我来过很多次了。最开始是因为要将培育师鳞泷左近次的孩子们送回狭雾山,顺路去看看这个跟八岐大蛇近距离接触过的灶门家长子,但接触过就会发现,那是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的好孩子。
  除了记忆里的小狮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孩子。甚至在知道我能跟他在梦中交流的时候,他还仔细思考过,要不要想想办法,让他自己开心点、再开心点,让这个世界不再下雪。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当时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我的伞下,身上带着炭火燃烧后的余韵般的暖意,伸手试图接住外面的风和雪,“知道家人在鬼杀队里接受治疗不会有事,祢豆子很乖很听话不会吃人,师兄师姐们轮流指导我锻炼,鳞泷先生也一直都很关照我……”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的话,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了。”
  他怔了怔:
  “……鬼舞辻无惨。”
  风雪骤然加大,我微微侧头,看到他恍然又愤怒的表情。然后他转过来,非常沮丧地跟我道歉:“非常抱歉,我没办法消除对鬼舞辻无惨的憎恨,所以这里……”
  这里的雪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