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不管多少次了我还是要说,这个世界真的、真的、真的正常过头了,就连走流程都走得平平无奇,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平铺直述。
  “我是——”
  思来想去,不,其实是早就心有挂碍,想了太多次了,所以此刻就脱口而出了。
  我直视着那个青年的方向,轻声吐露自己来到此世的原因与真正的诉求:
  “黄泉之子。”
  没错,做实验只是顺手而为的。促使我一直勤快地在各个世界间主动穿梭的,是利用我身上留下的各个世界的痕迹,逐步找到回头的路径。
  我在外面玩了够久了,也是时候回家去把女神接出来了。我还要给她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呢。
  给……我的妈妈。
  ……
  此处省略介绍世界观和身份背景的几千字。
  ……
  “就是这样。”
  虽然有掐头去尾、润色过多之嫌,但该说的有用信息都没有刻意隐瞒,我在这方面向来坦诚,至少不会在确定无害的人面前冒领被附身的身体主人的待遇。
  好的不会,坏的待定。
  而对于正派的角色来说,坦诚往往意味着信任,信任意味着要给予相同的反馈——也就是同样的坦诚。
  所以青年思考之后,很快就把他的基本信息拿出来共享:“我名为产屋敷耀哉,亦是这一代鬼杀队的当主。说来惭愧,以此羸弱之躯,也只能在后方予以剑士们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竟也担上当主之名……”
  原来是个充当后勤的大家长。
  “刀再锋利也需要人来挥动,”虽然不了解他的能力,但我觉得过分的自谦并不是好事,尤其是身处某些位置的时候,“如果连持刀人自己都没有能掌控好武器的自信,刀剑又会怎么想呢?”
  我看向安静地站在产屋敷耀哉身后的忍小姐的方向,那种凛冽的怒意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但一对上自己的主公,还是立刻堪称乖巧地压制下去了。
  “能得到部下如此崇敬的主公,肯定不是昏庸无能的人。”我几句话带过,专心问问题,“所以鬼杀队是什么?能介绍一下吗?”
  我当然能理解“鬼杀队”的意思,这名字起得这么直白,当然是灭杀鬼的组织。但具体的体制呢?运作的方式呢?人员的构成呢?维持的资金来源呢?背后的支持人脉呢?代代维持的培育方式呢?
  “鬼又是什么?似乎跟我所见过的妖鬼不一样,是某种怪物的特指吗?”
  以人为食还算不上特征,除了天生天养的那几位,平安京的百鬼有几个食谱上没有人的?也就是后来人鬼两界打成了共识,缔结了契约,不然也不会有玲子小姐为首的鸽派阴阳师的存在。
  “以及,既然神明因鬼王而降罪于产屋敷,还持续了上千年,为什么不直接惩罚恶鬼本身?”
  就算那群端居于高天的神脑子又进水了,也不至于真的就上千年对鬼王不管不问、只让人类自己去退治它吧?连个亡灵都看不见,这群人根本就和阴阳师除妖师之流毫无关系吧?
  专业都不对口啊!
  这个世界哪里都正常,唯独这一点就很离谱。
  然后就进入了名词解释的时间。
  鬼是吃人的东西。吃的人越多越强大,除了阳光和紫藤花,就只有一种吸收了很多阳光的矿石所打造的刀——也就是鬼杀队的统一佩刀——能够通过斩首的方式将鬼斩杀。
  鬼杀队是民间组织,虽然背后有人支持,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向所有民众公开。队内分为后勤部队“隐”和讨伐恶鬼的剑士两种成员,剑士内部另有等级,最高级的被称为“柱”,有支柱之意。
  而神明和阴阳师……
  产屋敷耀哉轻声说:“自平安中期以后,世间的百鬼之说已然衰落,阴阳师也不再有晴明公那等天授之才出世了,流传下来的神道也难以再与神灵沟通……”
  简而言之,神明没了。
  丢下一个诅咒,没了。
  我:“……”瞳孔地震。
  不是,我为什么觉得这情形有点耳熟,当年白槿说玲子小姐的后续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又是怎么忽悠的平安百鬼和源赖光来着?
  再结合一下,这个世界是我试图走回头路才强行进入的,因此还跟扉间侵蚀者失去了联系……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啊???
  “我,就,这,啊……”我都快没法掌控自己的嘴了,吭哧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出来,“冒昧地问一下,在背后支持鬼杀队的家族里……有没有源氏?”
  产屋敷耀哉缓缓点头:“有的,从古至今,从未断绝。”
  我:“……”内心尖叫。
  这怎么、又是我的锅啊?!!!
  第264章 霞云之下
  我在谋划阴阳分离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须知世上是存在某种平衡的,把阴界从人间剥离开,就相当于把一个世界的“神秘”也剥离掉。大部分非人类都去阴界那边了,剩下的阴阳师与恶妖们要么被削弱到人类也能轻易打败的程度,要么直接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这样的话,不用多久,世界就会变成真正的普通又和平的样子。
  ……谁能想到会有鬼舞辻无惨那种从人变鬼毫无心理负担、还能屈能伸一苟就是上千年的东西诞生啊?!钻空子也没有这么能钻的,这就是个bug吧?!
  还自称鬼王,黑绝当初说了句什么来着,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王了!
  想当年我对源赖光是怎么说的,怎么保证的?让人类从此不再为非人的袭击而困扰,从此不会遇到食人的恶妖……结果隔着这么多年这么多世界,还有东西能把我说的话变成笑话,变成妄言,变成耳光啪啪打在我脸上……
  所以短暂的震惊后,涌上心头的就是炽烈的羞耻的怒火。
  “请务必……”我气得表情管理都有些失控,脸上肌肉好像在扭曲,甚至痉挛,但是在这种恼羞成怒的杀意面前都不算什么,“务必准许我加入鬼杀队,我必将倾力相助,剿杀恶鬼……”
  污点。
  必须抹去的污点!
  产屋敷耀哉的回答是很爽快的一声“求之不得”,听起来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这样爽快,反而让我好奇起来:“对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你会这么轻易地交付信任吗?你就不怕我是鬼……或者想要借着人鬼相杀得到什么的另一种怪物?”
  这话问得很是不客气,言辞间的恶意也没有掩饰。我说完就知道自己是还在气头上,所以不讲道理地迁怒了产屋敷耀哉。
  但他并不介意,还是那么不急不缓地,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事实上,天音数日前便梦到了您的到来。”
  产屋敷天音,之前在山上接到我和弟弟君的那道白色人影,耀哉的妻子。根据他之前说的,他家世代与神官家的女儿结亲,以此来延缓诅咒导致的死亡,同时也传承下了一点预知的能力。
  “内子的能力在近几代族人中都显出色,比我只能在极端情况下有所感应的能力更有用,”他说,“今天能带着隐的队士及时赶到,也是因为昨夜梦中,天之将裂,黑水荡涤曜日坠落,正落到那座山间。”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们神道做预知梦已经内卷成这样了吗?不讲人话就算了,连图都这么抽象,万一阅读理解错了怎么办?
  我很想吐槽,但在场的人一个比一个正经,气氛也严肃,并不是适合玩笑的场合,只好悻悻地把槽都憋回去。
  不过天音夫人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不然现在我可能还抱着弟弟在大街上,通过不法手段找大夫给他治疗……神道能绵延至今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其中跟初生的鬼舞辻无惨一样,也有“没了神明回应的神道教弱小得跟普通人差不多”才保留下来的因素,但管他呢,有用就好,不必在意细节。
  最后我还是憋住了,在初次见面的合作伙伴面前保留了一点沉稳可靠的形象:“那以后就请当主大人多指教了。对了,我的名字是凉,野凉,暂时还要待在有一郎身体里,等他精神恢复了才能用真身相见。”
  他迟疑了一下:“……野,君?”
  这是什么奇诡称呼。
  “叫我凉就可以了,凉君也行。”
  于是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之后耀哉就被忍小姐请去隔壁休息了,因为他身体不好,之前还一直守着等我和弟弟君醒来。从中午到入夜,期间连口水都没喝。
  而有一郎现在的身体状况跟耀哉也差不多……甚至连我的幻术都被这具弱小的躯体限制,削弱了不少,连视觉都修复不了。
  其实也不只是有一郎的原因。
  侵蚀者跟我的灵魂绑定在一起嘛,突然的分离就好像把小树连根拔起,留下土地坑坑洼洼……
  “不,既然你也说了,这种力量的本质只是欺骗而已,那还是不要滥用为好,”忙前忙后做检查记数据的忍小姐这样说,虽然语气轻柔,但内容犀利极了,“不要小看人类身体的自愈能力啊,就算弱小,只要给它空间,就能无限成长,就像一座宝库,取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