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80节
  平安心想,这家伙也太实在了,居然什么大实话都往外说,看来是真不打算留活口了。
  平安掐算着时间,一边下棋,一边瞥向角落里自己的书箱。
  “最后一个问题。”平安道:“你在珉王身边安插的奸细是谁?”
  “我没在他身边安插奸细。”虞侯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谁知那家伙非要跟你一起,我只好成全他。”
  “你又为什么要抓我?”平安问。
  “请你做我的通行文书。”虞侯指着门外道:“从这里右转,有一座水闸,可以直通运河,等他们把家当收好装船,我立刻就带你飘洋出海。令尊是兵部官员,劫持了你,你猜沿途水师敢不敢拦我的船?”
  平安不假思索道:“我该说你太高估我了,还是太低估我爹了?他是不会因私废公的。”
  “他会的。”虞侯道:“咱们就当打个赌,我赢了一起活命,你赢了一起覆灭,棋逢对手,虽不能同生,但可以同死,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平安赶紧在心里呸呸呸呸!谁要跟你老东西同死!
  晦气!
  平安的肚子咕噜一声响,恰如其分:“我饿了。”
  “难怪璐王说你到哪都饿不着。”虞侯给手下递个眼色,让他们拿些吃食过来。
  平安想趁机去抢书箱,用火铳劫持虞侯,像守卫拿到钥匙放出珉王,他必须一次成功,因为水牢里的水越灌越深,珉王坚持不了太久。
  谁知屁股刚离开凳子,便有人来了,附在虞侯耳边说了几句话。
  平安只好又坐回去,假装伸了个懒腰。
  片刻,那人又走了,整个库房里只剩他们两个。
  平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谁知刚要有所行动,又有人来了。
  他简直想掀桌!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
  不过这一次,虞侯脸色转做青白,居然直接扔下棋局和人,留下两个看守,推着轮椅离开了。
  第171章 杀!
  “你们给我拿的吃食呢?”平安问那两名看守。
  两人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
  “没听见你们主人的话吗?把我饿死了,你们谁也跑不掉。”平安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人说:“那你老实点,别耍花招。”
  言罢,沿着连廊去了旁边的小楼。
  平安老实坐着把玩跳棋珠子,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声声青头雀的鸣叫,看守怪异地看向门外,这种鸟类喜食麦粒,侯爷要求每日设网驱赶,所以在九穗庄,几乎听不见它的叫声。
  平安趁机举起沉重的板凳,毫不犹豫朝那人头上砸去,用力之猛,板凳瞬间散架,碎落一地,却见那看守晃了三晃,转过身来,错愕地与他四目相对。
  “尴尬了……”平安道。
  但听“砰”地一声,看守竟往前一个踉跄,直挺挺地载倒下去,鲜血从后脑汩汩流出。
  平安吓了一跳,却见一个侍女手执一把沉重的火钳,站在他的面前。
  “阿蛮!”平安仿佛看见了光:“你怎么在这儿?!”
  “安哥儿,快跟我走!”阿蛮来不及解释,拉着平安往外走。
  “等等!”平安道。
  遂将书箱里的火铳找出来塞进腰间,又从那守卫身上抽出一根铁杵:“珉王还在水牢里,跟我去救人。”
  两人摸黑回到水牢,一名看守靠着墙壁开始犯迷糊,阿蛮在门口喊:“来人,快来人!陈平安不见了!”
  打盹儿的看守一下子醒了,急忙跑出来看,被埋伏在门后的阿蛮一记铁钳砸晕过去。
  另一人听见异响跑出来,一眼看到了阿蛮,抄起铁杵就打,阿蛮用铁钳格挡,两人厮打在一处。
  平安从背后偷袭,用铁杵猛砸几下,将他也解决掉了。
  事不宜迟,他们从两人身上摸出水牢钥匙,迅速打开铁栅门,此时水已经漫过了头顶,珉王在水里浮着,本来拽着虚弱的春生,后来手臂脱了力,春生彻底沉进水底。
  见平安回来如见救星,却没有直接上岸,而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潜进水里,摸索春生的位置,将他举出水面。
  平安和阿蛮合力将两人拉上了岸,珉王乏力地倒在青砖地上,平安见春生还有呼吸心跳,手脚麻利地将他趴伏在自己的大腿上,使他头下垂,然后按压背部,将肚子里的水空出来。
  “他是谁?”阿蛮问。
  “不知道。”平安道。
  阿蛮错愕地看了珉王一眼,堂堂皇子,居然在这种危急关头折返回去抢救一个陌生人。
  珉王甩甩头上的水:“是我们老李家对不住他们。”
  平安叹了口气,春生此时醒了,珉王也用力爬起来,阿蛮带路,两人一左一右搀着春生往外走。
  “等一下。”珉王突然拉住了平安,一脸戒备地看着阿蛮:“她是怎么进来的?”
  平安摇头表示不知道。
  “能拿到麻药,又很了解我们的人,她也算一个。”珉王道。
  平安看着阿蛮,等她解释。
  阿蛮的目光果然有些闪烁,但还是解释道:“西跨院是一个私人码头,在临水的墙壁上开有闸口,我顺着闸口游进来的。”
  珉王更加犯疑:“安德侯如此谨慎,他的庄园可以任人随随便便游进来?”
  “当然不是。”阿蛮继续解释:“这种闸口一般有两层,一层是铁栅,一层是铁门,船行驶之前会打开铁门,用铁栅放水使内部的水与运河齐平,我游进来的时候只有一层铁栅,我是从缝隙里钻进来的。
  “我打晕了虞侯的侍女,偷听到虞侯绑架了你们,还在装船准备出逃,就在他们的船底凿了个窟窿,这才把虞侯引开……真的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平安道:“殿下,我相信阿蛮,刚刚我打发看守去给我拿吃的,这会儿肯定已经回来了,虞侯不多时就会赶回来,咱们赶紧走。”
  他们沿着楼梯下去,来到仓库门口时,便听见碌碌作响,是轮椅碾压青石板地面的声音。
  “藏起来。”阿蛮道。
  四人藏进堆放在角落的几只木箱之中。
  平安在黑暗中摸索着,将火药填进铳管,用通条压实,放入子弹,然后将细火药倒进火门,轻轻摇动,使其进入铳膛,然后关闭火门,随时准备击发。这里到处都是面粉,按理说不能用火铳,不过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他一边填铳,一边从木箱缝隙往外看,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流向四肢百骸——给虞侯推轮椅的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小福芦。”平安无声地念出这三个字。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时代被称做奶兄弟,像他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往往比亲兄弟也不差太多。
  平安心里从不拿阿蛮和小福芦当下人,阿蛮有老爹带着,走上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平安其实也为小福芦做了打算,虽然他现在的私塾不够好,但只要十六七岁上给他捐一个监生,好好读几年书,一样可以参加科举。
  小福芦为什么要背叛他?
  阿蛮又为什么出现在九穗庄?
  又见虞侯手下将三具尸体摆在了仓库的空地上,虞侯怒而掀翻了棋盘,跳棋珠子蹦得遍地都是,他大骂看守蠢货,竟真被支走拿了一大盘烧饼给陈平安吃。
  “还不去找!”虞侯怒道。
  手下四散而去,仓库里只余虞侯和身后的小福芦。
  “你不是说陈平安只会一点骑射吗,竟可以打死了三个成人?”虞侯问。
  小福芦也十分疑惑:“他从小赖床不肯习武,照理来说不该……”
  虞侯阖目道:“你最好说得都是实话,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李泊言一死,璐王殿下就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圣体违和,活不过两三年了,待到新君即位,你就是从龙功臣。”
  “侯爷,小人知道。”小福芦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欺……”
  小福芦话音未落,忽然瞳孔放大,因为他看到门口角落里堆放的几口木箱中,爬出几个熟悉的身影。
  “阿姐……”小福芦一脸错愕:“你怎么也在?!”
  阿蛮一脸冷漠,如同在看一个陌路人。
  珉王道:“虞惇,你还真是百密一疏,居然把所有手下统统调走,没想到我们就躲在此处吧?”
  虞侯也有些惊讶,阴恻恻地说:“李泊言,你还真难杀……”
  珉王冷笑道:“你这恶贯满盈的狗贼,勾结匪类、荼毒百姓,妄想把大雍变成五毒俱全的魔窟!多少无辜孩童因为你一生尽毁,多少良善百姓因为你家破人亡?你这个祸根、毒瘤,今天死期到了!”
  虞侯却冷森森地笑了:“皇家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那点俸禄算得了什么,我豢养死士、打点官员,都是要花钱的。
  “况且这世上只要还有阳光,就会有暗影,你想彻底铲除黑暗,就是在痴人说梦,没有我和乔三德,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像春生这样,生来一副好皮囊,却投身在普通百姓之家,匹夫怀璧,就是他们的罪。何况那些嫖客、瘾君子,他们自愿为欲望一掷千金,我又何乐不为?”
  珉王恨得攥紧拳头。
  “不用跟他废话!”平安道:“趁他的手下还没来,杀了他!”
  珉王抄起一根铁杵,快步朝虞侯走过去:“你这种人间恶鬼,本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今天我亲手结果了你,实在是便宜你了,不过没关系,去了阎罗殿,地狱十八层,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虞侯转动轮椅往后退去,小福芦朝身后的壁板用力一击,壁板突然弹开,内里别有洞天,小福芦迅速将虞侯拖进去。
  珉王追过去,一道铁栅从天而降,横在他们面前。
  原来这库房中另有机关。
  粉尘飞扬,珉王呛咳了几声,挥手定睛一看,虞侯已将自己关进了密室之中,他用手中铁杵狠狠敲击铁栅,竟纹丝不动。
  虞侯从容不迫地看着他们,信手点燃一根竹筒,火信通过透气的天窗冲上漆黑的天空,在空中爆响——他在召唤死士。
  阿蛮用力晃动铁栅,试图将它抬起,却发现这东西被机关牢牢锁住,非人力所能及。
  她对小福芦道:“弟弟,把门打开!”
  小福芦不断摇头:“姐,我不能,我不想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活着了,我得为你和咱娘争个名堂。你放心,我会求侯爷放你一条活路的。”
  阿蛮怒道:“你说得什么屁话!陈家待咱们有恩,你不能恩将仇报!”
  “什么恩,让我们当牛做马也算恩?让我给陈平安做书童跟班也算恩?我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出痘,和娘亲一起被赶到偏院里,这些年寄人篱下,阿猫阿狗都能使唤咱们几句,后来我终于长大了,去读私塾,可但凡安哥儿需要人伺候,我就必须向学堂告假,你知道同窗是怎么嘲笑我的?说我是陈家的狗!在陈家,阿吉都比我们活得像人!”
  阿蛮简直不可思议:“你看看你自己,在赵家时饿得骨瘦如柴,来到陈家才长成现在的身量,平日里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陈家给的?你出痘是会传染人的,不去偏院去哪里?没给你请大夫没给你送饭吗?还要当祖宗供起来不成?”
  平安也道:“小福芦,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个数之内,你把栅门打开,我既往不咎。”
  虞侯的死士即将赶来,他们的武功可不是那几个愚蠢的看守可比,小福芦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活路,坚定地朝平安摇了摇头。
  “好。”平安对小福芦吐出最后一个字,不再带有一丝犹豫,走到堆放面粉的那面墙壁,撕破麻袋,奋力扬撒在地上,雪白的面粉如瀑布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