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65节
  珉王无奈地走出课堂。
  “陈平安。”胡学士再次点名。
  平安其实听到了胡学士的问题,但他一脸茫然地站起身,摇摇头。
  “你也出去!”
  平安如愿溜走,还听到胡学士在背后严厉地说:“不要觉得自己是天潢贵胄就不需要读书了,百姓无知,祸及本家,尔等无知,贻害万民……”
  好在廊下不太热,珉王惊奇地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以平安的记忆力,即便在画画,在折纸,在传纸条,也没有答不上师傅问题的时候。
  “话说一半憋得慌。”平安接着道:“今天这件事,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密室是真的,小王子无意撞见也是真的,但既然被撞见了,这个密室一定会被封起来;第二,璐王殿下在放烟雾弹,至于目的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珉王若有所思。
  “所以这件事,暂且不要跟陛下提,免得中了他们的计,倒成了咱们诬告。”平安又道。
  “你说得有道理。”结合陈师傅临行前让他什么也不要做的叮嘱,珉王决定按兵不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正讨论得很开心,只见郭尚书从远处经过,应该是去内阁办事。
  珉王不及反应,只见平安转向墙壁开始念咒语:“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郭恒朝他们走过来,给珉王行礼:“珉王殿下。”
  珉王笑道:“郭部堂早哇。”
  平安转身,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二师祖。”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郭恒问。
  “久坐伤身,师傅让我俩出来歇歇。”珉王话接得可快了。
  平安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让他把小嘴巴闭起来。
  “……”
  “后天去我家练字。”这话是对平安说的。
  平安点头如捣蒜,目送二师祖去了内阁。
  ……
  滇州“改土归流”的施行并非一帆风顺,依照陈琰奏疏中的提议,先将滇州几个大土司的辖地分封给多个子弟继承,然后设立土知府,在土知府下设汉官同知,土司绝嗣可以由兄弟向朝廷请袭,没有兄弟由妻继承,母系部族按照“夷俗”,由女儿继承,没有继承人,则改派流官充任知府,借机推进改土归流的政策。
  现任滇州巡抚虽然一直落实的不错,但威慑有余怀柔不足,不慎逼反了滇州实力最强的土司,朝廷不得不再次派大军南下镇压。
  到了七月底,叛乱基本平定,滇州也只剩几个势力稍弱的土司,其中之一就是淑妃娘娘的娘家。
  军事威慑之后,照旧要施行“改土归流”,朝廷将现任巡抚调离滇州后,需要派遣新的巡抚接手这个烂摊子。
  为此临时举行廷推,最终,严括以一票的优势胜出,以兵部左侍郎巡抚滇州。
  差遣不夺本职,左侍郎差遣至地方,右侍郎就要接管其事务,只有重大军务才会通过公文沟通决策。
  严括一走,陈琰更忙了,一边听属下汇报,手上还在批复公文,忙得分身乏术。
  阿蛮敲门进来,说刑部的王侍郎有事要见他。
  陈琰令她将王侍郎请进来,在最后一本公文上批了一个削金断玉的“准”字,才起身相迎。
  王侍郎是个率性人,两人私交尚可,见到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知道你忙,我也忙,我来告个状就走。”
  陈琰一脸习以为常:“陈平安把你们刑部怎么了?”
  “平安?”王侍郎道:“不是平安。是你那好学生凌瑞,整天浑浑噩噩,屡次三番地出差错,你要是不管,我就给他个劣等的评语送回翰林院了。”
  陈琰闻言眉头微皱,亲自从窗边的小茶炉上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他,表示自己一定会约束,让他多担待。
  王侍郎叹了口气:“也就是看在你和凌前辈的份儿上。”
  如今凡是出身督察院的官员,科举在凌砚之后的,都尊他一声前辈。
  到了下晌,平安散了学,来兵部蹭老爹的马车回家。
  陈琰忙着处理公务,让他先去刑部知会凌瑞一声,明日休沐,去家里吃饭。
  “怎么了?”平安问。
  阿蛮小声对他说:“王部堂刚刚过来告状了,凌庶常最近总犯错。”
  平安一脸要吃大瓜的紧张感:“爹,小师兄是不是要学坏了?”
  “坏不了,爹会跟他好好谈谈。”陈琰道。
  回到家,平安听爹娘说起此事,老爹还信誓旦旦地跟娘亲说:“凌瑞这个年纪,越是疾言厉色,越容易适得其反,还是要多加疏导。”
  他连平安都能教好,区区一个凌瑞,担保把他教育得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结果到了次日,师生二人刚进书房没多久,就传出陈琰声色俱厉的斥骂声,骂他如今酒色财气无一不沾,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平安还没见过老爹发这么大脾气呢。
  陈琰本打算这次休沐去衙门里加班的,为了在家等凌瑞,公务都暂且搁下了,谁料凌瑞才思敏捷,抬起杠来一套接着一套,态度还毕恭毕敬,活活把陈琰气得破防了。
  平安:学到了,学到了。
  待到凌瑞从家里离开,陈琰整个人撒发着戾气,平安对娘亲道:“我那文弱的爹终于有几分少司马的气质了。”
  少司马是兵部侍郎的雅称。
  林月白哑然失笑:“你就别再气他了。”
  平安瞧他爹随时都会引爆自己的样子,赶紧跑路,去二师祖家蹭午饭去。
  ……
  陈琰后来又将凌瑞叫到兵部去谈了几次,皆是不欢而散。
  师生二人生隙的事须臾间传遍了整个官场,舆论一边倒,都说凌瑞“贫寒乍贵”膨胀了,被人捧到云端,且看他何时跌下来。
  自珉王搬出皇宫之后,比从前自由多了,尽管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一大班侍卫。
  这天散学,平安突然说要请客,带他来到长安街上的春秋楼,这里的老板伙计都认识平安——当年误当成敌国细作把他们抓起来过。
  今日官员休沐,生意火爆,但老板还是给他们留了最好的雅间,请他们直上三楼。
  “你请我来这儿干什么?”珉王奇怪道:“他家的菜很好吃吗?”
  “城东这一带,除了宴月楼,当属这里视野最好。”平安道。
  他们坐在窗边俯瞰街面,对过是一坐气派的琉璃牌楼,匾额上书“宴月无双”,两侧立着缠枝牡丹纹青石柱,由两只鎏金狻猊像托着。往牌楼内部看,三座建筑以连廊相通,主楼宴月楼飞檐斗拱,碧瓦雕甍,檐角悬挂铜铃,风过如环佩相击,叮当作响。
  平安又指着隔壁的十王府街:“那是璐王府,那是宴月楼。”
  “咦?”珉王惊奇道:“竟然是背靠在一起的。”
  宴月楼这个地方,珉王听说过,集餐饮、娱乐、住宿于一体的销金窟,听说内部极为雅致,丝竹绕耳,来自大江南北的各色菜肴,色艺双绝的歌妓舞妓,令文人骚客趋之若鹜,流连忘返。
  平安拿出珉王府的平面图为例,圈出西三所小老四和他母妃的院落,再圈出“密室”的位置。
  如果小王子不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座密室应当是与宴月楼的地下相重合。
  谁家好人会把密室暗道挖到青楼底下去?
  “要是能进去一探究竟就好了。”珉王咕哝道。
  平安赶紧说:“那我就不奉陪了。”
  年纪轻轻的,何必自己找死。
  菜肴上齐,两人提起筷子,平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咦”了一声,掏出千里镜往外看,正看见几个少年纨绔勾肩搭背往宴月楼里走。
  当中那个锦袍玉冠、谈笑风生的俊俏公子,正是他的小师兄!
  “怎么了?”
  “没……没怎么。”平安收起千里镜,“吃菜吃菜。”
  第157章 小二进来上菜,平安向……
  小二进来上菜,平安向他打听宴月楼的事。
  小二看着窗外,一脸心驰神往:“这宴月楼,可不是咱平头百姓消费得起的,一席最普通席面也不低于十两,单加一道名菜二三两,一壶好酒七八两,歌舞陪宴十几两,您算算,我们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更不要说里头的名妓了,那是又风雅又高贵,有钱也未必得见,还得有身份、有才名、有好诗词。”
  宴月楼里名妓云集,在整个京城首屈一指。
  这时代的名妓虽然出身卑微,但经过悉心调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仅貌美,还人情练达,是士绅富商争相追捧的对象,是文人雅集的焦点,是士大夫的座上客,自命不凡的上层人士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博她们一笑。
  “宴月楼如此厉害,背后的东家身份不简单吧?”平安问。
  “这还真不清楚。”店小二笑道:“京城嘛,达官显贵遍地走,您抬手扔块儿砖头,没准都能砸着个皇亲国戚。”
  平安看一眼对坐的珉王:“也对。”
  珉王朝他翻了个白眼。
  从春秋楼回到家,平安说已经在外面吃饱了,林月白便让他自己回房做功课了。
  见到小师兄的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夜里,平安想着白天的事,久久不能入睡。
  小师兄这段时日一天比一天荒唐,先是跟不学无术的纨绔交好,然后去大酒楼吃酒听戏,而后是赌场、欢场,如今是宴月楼这种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他一直记着二师祖的那句话,二师祖帮小师兄去通政司调取奏疏,但作为交换,小师兄要替他做事,莫非小师兄的一切反常行为,都是二师祖授意的?
  二师祖下血本了啊……
  过了几日,陈琰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凌瑞的荒唐事,在签押房里训斥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不但败坏自己的名声,还败坏凌家的门风。
  凌瑞却煞有介事地说,他知道普通□□会败坏门风,所以他只跟名妓往来,那不叫□□,叫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险些把陈琰气梗过去。
  ……
  一场雷雨驱散了暑热,街道被洗刷一新,高低错落的楼阁在雨幕里逐渐清晰。
  宴月楼三楼,海棠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