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27节
  “狗胆包天的东西,你敢骂我!”魏寅果然暴怒:“你是谁家小孩儿?!”
  “说出来吓死你!”平安瞪眼道。
  魏寅一脚踩着个条凳,冷笑道:“你倒是说说看。”
  平安昂着头:“我是翰林院侍读、国子监司业、右春坊右中允、都察院豫州道巡按御史的儿子,新任琉璃局提举、营缮所所正的孙子,翰林院检讨的侄孙,正七品文林郎,陈,平,安。”
  魏寅险些从条凳上栽下来,听来听去,最大不过五品官儿。
  竟敢如此嚣张?!
  第118章 别让我再碰见他!
  那魏寅冷哼一声:“来啊,把这小崩豆扔到清水河里去。”
  话音一出,店里正在忙碌的伙计们纷纷起身,就近抄起铁锹、镐头就冲了过来,一场械斗一触即发。
  “且慢!”平安大喊一声。
  几个打手钉在原地。
  平安问廖掌柜:“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家,他们为什么来砸场子?”
  廖掌柜叹了口气:“不瞒公子,咱们最近正跟他们打官司。”
  原来这位小侯爷才十三岁,却是个极难缠的主,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一门心思都是做生意,他与父亲打赌自己看到了新的商机,一定能赚大钱,才摆脱了教书先生的束缚,接管了一家古玩店。
  爱做生意也无可厚非,可魏寅从小看到的生意,不是欺行霸市,就是巧取豪夺,他父亲仗着自己是国舅,连皇店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寻常商贾。因此魏寅用琉璃珠代替玻璃珠,仿造了赢多乐跳棋,拿到古玩店售卖。
  琉璃除了不如玻璃透明以外,无论是颜色还是质感,都不比玻璃差,甫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廖掌柜一怒之下将他们告到了顺天府,可知府一看诉状,是皇店与外戚之间的纠纷,顿时大敢头疼,京城地面就是这样,达官显贵亲戚套着亲戚,随便拐个弯就套到皇帝家里去了。
  别看他们现在打得不可开交,日后一旦握手言和,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有他这个父母官两头不是人。
  于是这案子拖拖拉拉半个多月,府衙一波一波地派人说和,一边劝魏寅不要仿冒人家的专利,一边劝廖掌柜宽容大度一些。
  府衙的公差总去叨扰,客人都不敢上门了,魏家古玩店的生意很受影响,魏寅因此带着几个奴仆打上门来。
  “原来是这样。”平安道。
  魏寅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你俩聊完没?”
  “完了。”平安道。
  “来啊,把这小崩豆子扔到……”
  “且慢!”
  几个打手再次定身。
  “又怎么了?”魏寅很没耐心地说。
  却见平安笑眯眯地说:“小侯爷,我们撤诉。”
  “公子……”廖掌柜道。
  “做生意,大家和气生财。”平安道:“再说了,咱们一副最普通的跳棋只卖一两,他们拿什么跟咱们比?”
  魏寅皱着眉头:“我可听见了啊。”
  平安一脸坦然:“不是什么秘密,听见又怎样,大家都是亲戚,有钱一起赚,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魏寅冷哼一声:“这还像句人话。姓廖的,你还不如个娃娃懂事,赶紧去把诉状撤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临走前还用不小的声音“啐”了一声:“看门狗,还学会替主子拿主意了。”
  廖掌柜无比沮丧,倒不是埋怨平安,他也担不起与外戚当街械斗的后果,只是觉得自己没办好差事罢了。
  “别难过,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最好对付了,好戏还在后头。”平安道。
  ……
  魏寅离开赢多乐,便欣喜地向手下奴仆吩咐:“那小孩儿真傻,他们卖一两,咱们卖七钱,把他们挤兑死。”
  一众奴仆拼命地拍马屁:“小侯爷真是经商奇才!小侯爷真是当世范蠡!”
  魏寅也觉得自己棒棒的,转天便向京城最大的琉璃作坊下了六万颗珠子的订单。
  谁知不到一个月,他们自己便停止了售卖,因为琉璃虽然好看,但工艺相对复杂,成本高于售价,亏本了……亏了一千多两,侯夫人怕小侯爷挨揍,瞒着昌平侯不敢说,自己拿体己钱补上了亏空。
  平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珉王差点笑倒在地上。
  珉王还告诉平安,京城最受宠的三个外戚:第一位是昌平侯,皇后的嫡亲弟弟,正经国舅,但人品拙劣,常做一些欺行霸市、败坏纲纪的事,总被人弹劾;
  第二位是安德侯,璐王的的舅舅,先天有腿疾,平日里深居简出,进宫参加宫宴时靠轿椅出行,李宪正想拜托顾金生为他打造一把带轮子的椅子;
  第三位是宁远侯,庄妃的弟弟,只有十六岁,但终日里游手好闲、赌博狎妓,是个十足的纨绔。
  除了安德侯,其他两位都很符合平安对国舅的刻板印象。
  而且昌平侯是个极悭吝的性子,恨不能蘸着菜汤下酒,喝茶也得嘬干茶叶,连儿女的压岁钱都不放过,年年坑到手买田置产。
  珉王听说魏寅敢欺负平安,哪里能忍,趁着昌平侯进宫探望皇后时向他告了一状,只说魏寅做跳棋生意亏了一千多两的事,便气得昌平侯差点打断了魏寅的腿。
  倒霉孩子就一直趴在家里养伤了。
  那六万颗琉璃珠子还剩大半,昌平侯命人提价为十两一副,头一日勉强还有生意,次日平安和亲友们大肆宣传赢多乐的开业日期,导致跳棋价格大幅跳水,古玩店再次变得的门可罗雀。
  魏寅心里暗爽,哼,让你揍我,你还不如我!
  结果爽过了头,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又喜提一顿毒打。
  “陈平安。”魏寅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再碰见他!否则我见他一回,打他一回!”
  身边略聪明些的小厮劝他:“小侯爷别跟这种人置气了,他们一家都是文官,跟咱八竿子都打不着。咱还是尽快养好了伤,别误了太后的寿宴。”
  的确,文官与外戚向来界限分明互不干扰,一想到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可以见到陈平安了,魏寅就恨得牙根痒痒,用力一锤床板,牵动屁股上的伤,疼得吱哇乱叫。
  ……
  慈宣太后的生辰在五月,时人以五月为恶,太后又不喜铺张,往往只办家宴。
  但大雍以孝治天下,今年是慈宣太后七十岁整寿,如果再不同意操办,就是让当儿子的皇帝为难了。
  文武百官均已在数日前递上贺表,平安他们也不例外,珉王每一本都看了,真是谄媚地让他大开眼界,赶紧拿出小本本抄一些好词好句,以备当日贺寿之用。
  平安劝他:“殿下一定要多背几句,不要再往手上打小抄了,不太有诚意。”
  珉王一脸苦大仇深,他最烦背书了!
  到了五月初一,太后寿宴,平安卯时就被拽起来了,套上一身圆领的绿色云纹官服,林月白亲手将牙牌和印绶系在他的腰间,反复叮嘱他不要丢失,倒不用多强调礼仪和注意事项,平安进宫的次数比他爹还多。
  起得太早没胃口,平安哈欠连天地吃了两块点心,灌了一肚子小米汤,林月白担心他会饿,想让他再多吃个包子,平安却吃不下了。
  “娘,放心啦,我到哪都饿不着的。”
  这倒是句实话……
  平安本没必要起这么早的,因为寿宴在午时,学堂又破例放假,本想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精神十足地进宫吃席呢,谁知平安在前一日收到了宫里的通知,要他与珉王一起辰时去慈宁宫给太后拜寿。
  早起进宫拜寿的都是皇亲国戚,平安也不明白宫里为什么如此安排,只好像平时一样起个大早,沐浴更衣,乘马车往皇宫走去。
  珉王一大早先去了一趟乾清宫,为了让他在如此吉庆的日子里稳定发挥,皇帝对着他叮嘱了两刻钟,从黎明昏黑说到天都亮了,这才放他离开。
  平安进宫时,珉王已经在文华殿等他了,两人穿过空旷无人的广场,说说笑笑,将残存的困意一扫而空。
  今日内廷自然是张灯结彩,慈宁宫尤甚,宫眷和太监都穿上了麒麟服,进进出出,忙而有序。
  皇帝、皇后及一众妃嫔已经到了,正在殿内陪太后说话,太后今日面色红润,鬓边的银丝都泛着微光,嬷嬷抱来小公主给她看,小公主口齿含糊地喊了一声“祖五”,太后笑意更浓。
  逗弄了公主片刻,太后又抬起头:“泊亭一家怎么还没来,还有泊言和他的小伴读,是叫平安吧?”
  “是。”皇帝道:“母后,泊亭住在宫外,总要耗些时辰,泊言去接平安了,应该快到了。”
  “总听你提到他……是个怎样的孩子?”
  “跟泊言和宪儿年纪相当,知书达理,勤勉好学,常言道‘近朱者赤’,儿子实指望他们几个能多交些这样的益友。”皇帝道。
  “千金易得,良师益友难求,几个孩子有福气。”
  “母后说的极是。”皇帝道。
  说话间,珉王带着平安进殿,给太后行礼请安,恭祝太后圣寿无疆。
  太后笑着叫他们起来,打量平安穿着小小一号官服,带着乌纱帽,便忍不住打趣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小的绿袍官员呢,听说你们发明了望远镜,哀家还跟陛下说,绿袍都是赏轻了。”
  太后这话本意是认可他们的功劳,可平安若说“赏轻了”,势必得罪陛下,要是“没赏轻”,不但否认了自己的功劳,还会否认了太后的认可。
  一众宫眷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平安,就连一脸病容的皇后都好奇地看过来,都想看看这孩子会怎么回答。
  谁知平安根本不会为这种话感到纠结:“回太后,臣很喜欢穿绿色,绿色显白。”
  “……”
  太后先是一愣,随即朗声笑了,众人也跟着笑。
  只有平安没笑,还一脸认真:“真的,这种绿色很显白。”
  众人却见这身绿色的官袍,果真衬得他唇红齿白,纷纷半开玩笑得表示,入秋之前要做一身同样颜色的褙子。
  殿内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太后令人拿一些茶果点心上来,小孩子起得早,这会儿想必已经饿了。
  第119章 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
  皇帝心里暗道,平安这打岔的本事是真得好好学学,一句话便将话题引到与自己无关的地方去,他倒坐在一旁心安理得的吃起点心来。
  众人们果然开始讨论什么绿色更衬肤色,有人说是松绿,有人说是艾绿,还有人说艾绿更应景,因为五日后就是端午节。
  谁知这话一出,殿内又冷场了。
  时人以五月为恶月,端午前后为最恶,一切活动都围绕“辟邪”进行,尤其在北方民间,更有“五月生子,厌胜父母,父母不堪,将受其患。”的说法,因此在民间,五月出生的孩子不过生日,太后也是如此,这是人尽皆知的。
  果然,太后意兴阑珊地叹了句:“民间以五月为恶,哀家自幼不过生辰,若非皇上有孝心,倒是不想这样铺张。”
  皇帝在心里默默叹气,大喜的日子提什么端午,明摆着找不痛快,足见后宫太和睦也不尽是好事,正如平安所说,情商总不用是会倒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