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2节
  “你当进士是买萝卜,听说隔壁镇有个老头儿,小的时候也是神童,考举人考了四十多年,中举后都疯了。”
  “我堂叔绝不可能。”
  ……
  没救了,这就是陈家的新生代,吵架都吵不到点子上。
  平安拽拽祖父的衣袖:“他们在祠堂里大声喧哗。”
  “听见了。”陈老爷道。
  “您不管管啊?”平安都替他着急,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族长。
  陈老爷摇摇头:“你曾祖父刚过五十就去世了,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平安眨眨眼,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因为他生前最爱管闲事了。”陈老爷道。
  平安:“……”
  ……
  堂屋里,陈琰坐在下首,疲倦的揉着眉心——族里开完大会,回家还要开小会。
  今天一早,夫妻俩乘车出城,先去盛安山的山脚下欣赏蔓草清晖,又坐在半山腰感受山风清凉,漫步林间小径听鸟雀啁啾——没有孩子打扰的时光,连空气都是甜的。
  本来还想登上山顶看落日,去凤鸣湖边看星星,可林月白担心平安把家拆了,终是在下晌前赶回了家。
  回家正碰到两家孩子发生了械斗,何止是拆家啊,险些把石板桥给给拆了,细问之下,始作俑者竟是他爹。
  “这个……北陈家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你不要太往心里去。”陈老爷笑道:“你往好处想,两家孩子里,属咱们平安最乖,不但没参与打架,还去拉架。”
  陈琰这时才后怕起来,拉着平安反复看了三圈。
  陈老爷道:“放心,安哥儿在为父保护之下,毫发未损。”
  赵氏朝他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是九环和陌露功夫好。”
  说罢,赏了陌露和九环一人五钱银子,并吩咐陈寿,将二人的月钱各添五钱。
  两个姑娘相互对视,不知所措,打了人居然有赏钱,还涨月钱。
  赵氏道:“前头两个护院每月八钱,你俩本事比他们大,活计比他们多,月钱理当是这个数。往后内宅平安少不得仰赖你们,安心拿着便是。”
  两人道了谢,领了赏银,势要再接再厉,为陈家赴汤蹈火,为安哥儿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陈老爷忙补充道:“今后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要动手。”
  九环还是那句:“您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赵氏像捡了宝似的,看着两个身怀武艺的丫鬟恭声退下。
  大雍自建立之初便极力禁止庶民蓄奴,因此家里所谓的“下人”,大部分是牙行里雇来的佣工。
  九环和陌露打小在林家长大,林月白嫁到陈家,又跟到了陈家,其实一直是编户齐民的良籍,是自由之身。能打的壮汉多的是,可以看宅护院的丫鬟何其难得?眼下“一战成名”,万一被北陈家重金挖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下人们都撤出堂屋,关起门来,陈琰看着陈老爷一言不发。
  “嗐,”陈老爷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想着下个月就要乡试,少给你添点堵么。”
  “……”
  陈琰:“谢谢您啊。”
  “不用谢,”陈老爷拍着大腿保证,“你放心,今后的一个月,家里一定太太平平,你安心读书备考,我们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第12章 眸光一转,计上心头。……
  折腾忙碌一天,赵氏也略显疲态,不得不为丈夫解围:“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读书,快回去歇着吧。”
  一家三口便踏着一地月色回东院。
  平安兴奋地讲述今天的南北大战,林月白捧哏似的的应和他。
  陈琰嘴里不说,心里还是领情的,他何尝不知道,全家人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
  他有个不太聪明的爹,目前看来,平安也随了祖父,他唯有不遗余力地搏出仕途前景,才能更好的保护全家人。
  ……
  鉴于今天的械斗事件,平安对整个陈家有了新的认识,回到房中就找来笔墨,在纸上胡写乱画,做一下总结。
  因为他平日里到处胡写乱画习惯了,倒也无人在意他写的是什么。
  祖父有兄弟四人,祖父陈敬堂,二叔公陈敬仁,三叔公陈敬礼,小叔公陈敬时,前两位叔公跟祖父一样,在任何事情上都没什么建树,儿子们更是游手好闲,靠族产的分红度日。
  非但如此,他那几个族亲的堂兄弟,以二叔公家的两个孙子为首,一个比一个顽劣,上房揭瓦,踢天弄井。长大后更成祸害,在陈平业兄弟的带领下做尽了坏事。
  而四叔公陈敬时,只比老爹大十岁,性情洒脱,嫉恶如仇,是兄弟四人中读书最好的,天资与陈琰可以一较,可惜他永远失去了参加科举的机会,如今已经分家出去,听说找了个大隐于市的地方写小说呢。
  ……
  陈琰和林月白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到今天的械斗事件,两人都是摇头。
  林月白道:“平安不喜欢和族中兄弟一起玩,多半也是因为他们太闹腾,别看他最近有些顽皮,到底还是不一样,昨天母亲还说,平安宁愿跟狗说话,想是太孤单了,她已经托了可靠的牙人帮忙物色两个孩子来,不拘男女,要年纪小的,懂事的,权当是玩伴了。”
  平安侧耳听着,还以为祖母要催二胎呢,原来是想给他找玩伴。
  “这倒是。”陈琰道:“平安这性子,一张纸一支笔都能玩上半天,比起他那些兄弟们,已经很乖了。”
  平安无奈的撇撇嘴,在这个家里,他经常被夸很乖,原以为是因为爱,后来才知道全靠同辈衬托。
  不过,眼下阻止老爹科举才是重中之重,擒贼先擒王,其他的小鱼小虾以后慢慢收拾。
  今天陈平德有句话说的在理,谁说通过科试,就一定能通过乡试?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是那么好考,范进就不会疯了。
  他眸光一转,计上心头。
  ……
  不闹人的平安夜里睡得很安分,睡前还不忘给爹娘也盖好薄被,避免着凉。
  陈琰满心感动和欣慰,林月白更是母爱泛滥,看着儿子可爱的睡颜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家里欢庆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肃的寂静。乡试倒计时一个月,全家人再次进入严阵以待的备考状态。
  夏日天长,才是寅时,已是天光微露,昨夜又下过一场小雨,冲散了几分暑热,空气中残存着软泥的土腥气,陈琰照旧早起读书。
  主院里的两个大丫鬟陌露和九环都是林月白的陪嫁,今日轮到九环当值,见大爷起身洗漱,便也跟着起来伺候,将他一头乌发拢在脑后束起,带上网巾。
  九环手劲足,走路带风,嗓门也不小:“大爷的头发随老爷吧?成日起早贪黑的读书,也还很茂密。”
  陈琰“哗”地翻一页书:“老爷可从没起早贪黑地读过书。”
  九环恍然道:“那就是随了太太!”
  陈琰不再搭话。
  九环又去支使的冯婆子往书房开窗点灯,并煮一壶参茶,浓茶伤身云云,絮絮地交代一些琐事。
  这丫头机灵能干,只是有些聒噪,新得了赏赐不免殷勤,陈琰却有些不胜其扰,索性挑上几本书去了前院。
  前院清净,阿祥像个扎嘴葫芦似的杵在一旁伺候笔墨,只要不问他,连个喘气的声息都没有,整间书房只剩下轻微的翻书声。
  窗外忽然传来一串“噼噼啪啪”的巨响,冒着火光,硝烟味透过窗缝钻进屋里。陈琰手里的笔直戳在宣纸上,耳际翁然。
  阿祥快步打开房门查看情况,不禁眯眼皱眉,只见院墙边杵着一根竹竿,挑着一串长的拐了好几个弯儿的鞭炮,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响成了一锅粥。
  一个小人儿拿着一截线香远远站在院子另一头,捂着耳朵看的兴起。
  值夜的下人看傻了眼——大少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正在睡觉的管家陈寿被惊醒,一边提鞋,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
  良久良久,鞭炮声终于停了,整个前院硝烟弥漫。陈琰看着一片狼藉的天井,只觉得自己过目不忘的脑子有点发懵。
  “爹爹,爹爹!昨天爹爹不在家,平安还没来得及道贺。”平安喜气洋洋地说:“这是平安送您的贺礼,祝您一蹶不振,卷土重来!”
  陈琰:……
  陈寿险些给他跪了,忙是呸呸呸呸!纠正道:“是一帆风顺,手到擒来。”
  “差不多差不多!”平安说着,张开双手朝陈琰跑去。
  “我的祖宗!”陈寿一个健步上前截胡,将陈平安拦腰捞了起来:“您看看,黑天半夜的,太阳还没醒呢,您就先醒了,多不合适啊……”
  陈琰目送着陈寿念念叨叨,将孩子带离前院,又听见妻子追到二门骂他:“陈平安,你不是四岁小孩儿了,你虚五岁,毛六岁,晃七岁了,该懂点事了!”
  他揉着嗡嗡乱响的脑袋,叫来阿祥。
  “去问问,安哥儿从哪里拿来的鞭炮,库房不上锁么?”陈琰有些薄怒,他活到二十几岁也没见过这么长的鞭炮,是谁拿给孩子玩?炸到人怎么办?
  阿祥立刻去了,片刻回来回禀:“这叫万响炮,是老爷买给安哥儿的,说是万福隆的镇店之宝,还挺贵的。”
  陈琰蹙眉:“怎么给孩子买这种东西?”
  “老爷说,”阿祥粗着嗓子,有样学样,“孩子要就买呗,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陈琰:……
  “什么时辰了?”他问阿祥。
  “寅时正了。”
  卯时要到府学听课,剩下的两刻钟时间实在鸡肋,陈琰将手中的笔一扔:“走吧。”
  阿祥收起笔墨纸砚和书本,还不忘带一盏防风防火的小灯笼,以备他家大爷在路上看书。
  马车驶出陈家巷,街灯璀璨,是沿街的店铺次第卸下门板,开门迎客了。
  何必跟小孩子生气,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向通过考试的爹爹道贺而已——陈琰在路上就把自己劝明白了。
  散学回到家,平安跑跳如常,仿佛早上的事没发生过,陈琰和林月白一起,花了两刻多钟,讲明了鞭炮的危险,小孩子放鞭炮,一定要在大人的看护之下。
  平安答应的很爽快:“我知道了,以后我就远远地看,不亲自放。”
  陈琰笑道:“真乖。”
  次日黎明,陈琰照旧来到前院,命人点灯、关门、铺纸研墨,打算趁天色还早做一篇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