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距离 第49节
  心底那簇微弱的火苗越烧越弱,几乎快要熄灭。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缠绕在他心头,压得他泛起了困意。
  12点,若是还没有消息,他就睡觉。
  就在他马上就要睡着时,“嘀”一声轻响,房门开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在触碰到门口那张脸时,猛然收回视线。
  晦气。
  邮轮上房间紧张,两人一间,好巧不巧,他被分配到的室友,是邱史良。
  他哼着小曲,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见到贺年后,脸上堆满了惊喜的笑容。
  “哟!这不是巧了嘛!贺年同学?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居然分到了一间。”
  贺年皱起眉,没打算搭话。邱史良好像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回答,大摇大摆地坐到床上,环顾房间打量了一圈。
  “唉,还是小厂,连邮轮都找这种低级的。我在飞速的朋友给我发过他们的团建场地,那才是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的。”
  贺年忍不住了:“那你怎么不去飞速,是不想吗?”
  “我去了啊,”他好像就等着贺年问这句话,语气里都是得意。
  “这不是因为仰慕方总,拒了飞速的offer吗?”
  贺年眼皮一抽,觉得自己搭理他纯属有病,肯定是被他的愚蠢传染了,当即转过身,背对邱史良,盖好被子。
  “我要睡觉了。”
  邱史良自讨没趣,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贺年闭上眼,瞌睡如潮水一般袭来。
  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浑身猛然打了个机灵,心脏忽而擂鼓般狂跳。
  他猛然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去甲板。】
  是方颂安的消息。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他甚至来不及想原因,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外套便往外跑。
  方颂安真的来找他了!
  邱史良被吓了一跳,在他身后嚷嚷。
  “嚯,你干什么去?”
  “跑那么快,约会啊?”
  贺年哪里顾得上他,头都没回,“砰”地一声把门甩出一声惊天巨响。
  春夜的冷风还是有些寒凉,吹得他清醒了几分。贺年拉好外套拉链,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眼睛,在甲板上搜寻着心中的那道身影。
  只是仔仔细细找了一圈,都不见有人。
  心头的热切渐渐转为不安,他掏出手机,给方颂安发消息。
  【我到啦,没有看到你,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消息发送后,他轻咬着下唇,手指频繁地敲击着屏幕,等待着回答。
  屏幕忽然间亮起,伴随着急促的震动。
  贺年一惊,险些没拿稳把手机扔了出去。
  方颂安居然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按下接听键,轻声道:“喂……方总……”
  方颂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你跑太快了,还有两分钟,再等等。”
  贺年喉结滚动一下,试探道:“你要过来吗?”
  “别急,耐心点。”
  她声线从容,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节奏。贺年几乎能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刚洗完澡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下地敲着,像是在思考如何享用他。
  电话并未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夜色里交织缠绕。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清晰可闻。
  贺年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漂浮起来,感官集中在耳畔细微的声响中,幻想着他们的未来。
  直到时钟跳跃到零点——
  “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贺年浑身一颤,猛地转身!
  深邃的湖面上空,璀璨光束骤然升腾,飞速冲击到夜幕中央,轰然炸裂。
  七彩烟花如泼洒的星河,碎了宁静夜色,也撞进他的心脏。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瞳孔倒映着漫天绚烂烟花,和他砰砰地心跳声重叠在同一节奏里。
  所有的酸涩,寒冷,横亘于他们之间无形又宛如天堑的距离,都在此刻被这铺天盖地的光华彻底淹没。
  “好看吗?”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似带着温热的呼吸,真真切切响在他的耳畔。
  贺年忘记了回答,目光追随着烟花,直到最后一朵余烬消散,喃喃道:“好看。”
  他想描述更多,想诉说内心的震撼,想表白自己的悸动,却发现此时此刻他的语言有多么贫瘠。
  烟花散尽,夜幕重归寂静,指余下空气中淡淡的硝烟气息。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才刚过去一秒,贺年便开始回味那瞬间的感动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丝笑意,温软的,不易察觉的,独属于方颂安的。
  如同羽毛一般扫过他心尖。
  “贺年同学,入职快乐。”
  第34章
  邮轮顶层的全景套房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江景与漫天烟火交织出一副盛宴。
  邵熙云坐在窗边,指尖玩着一只打火机,沉默地看完整场烟花秀。
  谢修远窝在他对面的沙发里,晃了晃桌上的酒,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小姐,下这么大本钱哄小情儿开心。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大好的夜景跟你在这干坐着。”
  邵熙云冷冷瞥了他一眼。
  “窗开着呢,嫌闷自己跳下去爽爽,没人拦你。”
  然而谢修远那句无心之语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刺入他心底。
  在泗江上放烟花,邮轮是最好的观赏位置,这场烟花秀到底是谁放的?为谁放的?
  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沉吟片刻,他忽而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声音平静道:“陈少爷,今晚泗江上动静不小啊。”
  听筒对面传来模糊的笑语。
  “哟,邵总,这是打电话跟我来炫耀来了。要说你们家小方总,对你可够好的,这一场烟花十好几万,就为了哄你开心,有老婆就是好啊……”
  耳边轰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轰鸣,后面的话被耳鸣吞噬,邵熙云挂断电话,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可真他妈有病,早就猜到的答案,还非要亲手揭开方颂安盖好的幕布,听着别人一字一句,生生凿进他胸口。
  目光落向远空,他的眸色比夜色更沉,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修远,帮我个忙……”
  习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不知什么时候,方颂安下班后,已经对家里亮着的灯毫不意外。
  贺年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冒了个头出来:“你回来啦。”
  方颂安倒了杯水,靠在吧台边,看着家里悄然发生的细微变化。
  这些天来,贺年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把他的东西挪了进来。
  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是暗调,灰黑为主。但现在,灰色的真皮沙发旁边,站着一棵被剃了寸头的发财树,墙上挂着几缕茏葱的悬挂绿植,餐桌中央摆着一个素白花瓶,插着新鲜的白玫瑰和满天星,这是她家里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厨房里飘来的香气引诱着她的胃在蠕动。
  有科学研究表明,胃是情绪器官。
  她的胃今天好像很开心。
  连带着她也感觉不错。
  厨房里锅铲挥得火热,她回过头,抿了一口水,看着灶台边的身影,没什么诚意地道:“要帮忙吗?”
  贺年戴了一条发带,正把配菜下锅,闻言微微向她这边转过一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锅。
  “不用,还有最后一道菜,快了。”
  方颂安便没有动,安静地欣赏着他的做饭时的样子。
  发带束缚住头发,露出他的额头,平日里乖乖的顺毛翘了起来,眉眼整个露出来,才发现贺年的长相其实很凌厉,只是平时放下头发,才显得气质温和。
  这样看上去,好像和他19岁时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不知是不是她的视线太直白,还是厨房的新风系统坏掉了,温度太高。
  贺年的颈部悄然泛起薄红,一点点蔓延到他的脸颊和耳根。炒菜的手有些僵,目光却一直盯着那口锅,不敢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