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知夏知道他指的是谁。刚刚她就透过窗棂缝隙往外瞧过了,二楼天字厢房没那么注重隐私,人家窗棂大开,只用一道竹帘阻挡视线,透过竹帘,隐约可见里面有道佝偻的身影。
  要是没记错,刚刚那个坑了她的情蛊尸好像就是那边厢房的主人买下的。
  讲真,人家也挺豪的,估计跟她家鬼君比起来,资产可能半斤八两?
  刚这样想,就听到身边传来新的报价。
  “十桶。”宴清漫不经心叩响竞拍木牌。
  林知夏:“……………”
  整座阁楼死寂片刻,突然炸开窃窃私语。老妪的人皮鼓敲得震天响,“十桶忘川水!恭喜贵客!”
  侍者捧着画卷走来时双腿都在打颤。
  林知夏主动接过,等侍者离开,她迫不及待展开画轴细看,价值十桶忘川水的《百鬼夜行图》,可驱使千人阴兵为己所用的《百鬼夜行图》!
  近看更加精妙绝伦,线条之间仿佛有种无法形容的古韵在里面,显得那样高深莫测,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将它供起来,别说亵渎,但凡少一点敬畏之心感觉都是对这幅画的不尊重。
  林知夏看得目不转睛,还是宴清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好似突然回神,眨眨眼,“我刚刚是不是被这画蛊惑了?”
  宴清从她手中接过画,语气随意,“娘子修炼,还需努力。”
  林知夏:“………”
  她眼尾没忍住又扫向了《百鬼夜行图》,见宴清将目光放在一名鬼将身上,表情似有些怀念,不由好奇问,“这是……”
  “为夫当年的旧友。”宴清看着画中阴兵,淡淡浅笑,“他为唐时将,为人豪爽仗义,那时我……”
  话未说完,画中鬼将突然睁开猩红双眼。林知夏腕间疏忽发出一阵青光,画中有暗金纹路顺着掌心没入宴清心口。整幅《百鬼夜行图》无风自动地悬浮半空,阴兵铁骑踏破绢帛而出,却在触及幽冥火的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铜镜中的血海翻涌如沸,楼下传来三声铜锣响,拍卖师沙哑的嗓音穿透槅扇传来:“亥时三刻,闭市——”
  【作者有话说】
  我这文有人看吗?看文的能吱个声不,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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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纸人送葬(一)
  ◎“吊客临门”,主大凶之兆。◎
  拍卖会结束,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锁链拖曳声,整座阁楼正在虚化消散。林知夏被晏清揽着腰肢旋身退出西市。朱雀大街的喧嚣如潮水褪去,老宅厢房的沉水香漫过鼻尖,案头铜炉青烟尚未散尽。
  阴阳镜嗡鸣骤响,水银雾霭裹着两人倒卷而出。林知夏跌坐在黄花梨圈椅里,掌心还攥着那幅价值十桶忘川水的《百鬼夜行图》。宴清广袖翻卷扫过镜面,刚刚还翻腾如海的镜子霎时安静下来,重新恢复普通铜镜模样。
  林知夏顾不上别的,先扯住宴清的左手一边检查一边问,“刚刚从画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你身体里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喃喃,“鬼应该不能上鬼的身吧?”
  宴清闻言好笑,“娘子莫急,为夫无事。”他顿了顿,似有感慨,“进入我体内的是一缕龙魂。”
  林知夏很震惊,“龙魂?”
  宴清颔首,“我那好友将其封印于《百鬼夜行图》中,也是难为他了。”
  林知夏想起在拍卖场时他未说完的话,“那他现在……”
  “已重入轮回,投胎去了。”宴清将《百鬼夜行图》卷轴收入袖中,“待我重塑肉身,定要到冥府问出他的去向。”
  林知夏:“你之前说他是唐时将——”
  宴清:“他为唐时将领,战死于沙场中,死后煞气冲天,领着他的那些将士在冥府历经一番波折成为一方小小鬼王。我与他相识时还是一头蛟,我们不打不相识,但他为鬼,我为蛟,我实没想到他会为我与人间术士斗法,不惜元气大伤抢回我一缕龙魂,以至不得不重入轮回,受尽七情之苦。”
  林知夏头一次在宴清的身上看到‘感伤’的情绪,他金眸暗淡,鎏金瞳孔中似有星河流转,倒映着无数光阴里那些来不及言说的憾事。
  想到做下这一切前因后果的人间术士领头人是她祖宗,林知夏就尴尬的不行。心里对那位不得不重新投胎的鬼将军深表歉意。
  她讷讷的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根并蒂莲纹微微发烫,犹如她此时的决心,“我一定帮我找齐龙骨,也会陪你去冥府问个明白。”
  晏清反手将她指尖拢入掌心,垂眸时银发扫过她腕间龙骨镯:“娘子可知,重塑肉身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林知夏心说总不会是先杀了我吧?
  她其实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不管宴清以后会不会卸磨杀驴,她都把最糟糕的结果想到了。但这话这时说出来就过了,除了会让他们之间关系变得特别微妙,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她很清楚,他想听的也绝不是这类扫兴的答案。
  于是林知夏说,“重塑肉身后肯定先去天上飞一飞,再去海里游一游……吧?”
  宴清好气又好笑弹了下她脑门,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罢了,忙碌许久,娘子歇息吧。”
  ***
  可不该歇了。
  从昨晚九点多到现在夜里差不多快十点,前后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要不是事先和家里佣人做了交代,林知夏都担心张婶他们找不到她就报警了。
  说实话,在西市她真没觉得有待这么久,哪知道出来一瞧时间,一天一夜过去了!
  不过能从一场拍卖会带回一枚龙鳞,一缕龙魂,这一趟西市之行真没白跑。
  一夜好眠。
  隔天一早,林知夏吃过早饭就开始用朱砂笔蘸着雄黄酒,在鲁班尺上补画镇煞符。从鬼市带回的扎彩匠妆奁摆在八仙桌中央,楠木盒盖上的琉璃镜倒映着窗外飘落的槐叶,镜面时不时闪过细碎血光。
  妆奁里的指骨和血咒已经被幽冥火烧成渣渣,晏清倚在雕花槅扇前,玄色鹤纹长衫的暗金云纹与琉璃镜中的血光交相辉映,“娘子可要试试点睛术?”
  林知夏笔尖微顿,黄铜罗盘在妆奁旁突然震颤起来。镜中十二个袖珍纸人竟齐刷刷抬起手臂,朱砂写的生辰八字在烛火中泛着诡谲红光。她反手将镇煞符拍在镜面,“三碗孟婆汤买回来一堆祖宗,脾气都还挺大!”
  宴清指尖一个响指,幽冥火的幽幽蓝光泛出危险色泽,“娘子若不喜,烧了就是。”
  他话音刚落,将将还气势汹汹的十二个小人纷纷瑟瑟发抖起来,有的还很人性化的嘤嘤两声,林知夏无奈的看宴清一眼,“一百五十万我可舍不得烧。”
  宴清:“娘子无需省钱,这点钱为夫还是玩得起的。”
  林知夏哄他:“主要这是你送我的,非必要我还是想留下做个纪念。”
  宴清唇角似有若无的微微勾起,“既如此,就先依娘子。”他捂嘴打个呵欠,看上去懒洋洋的,林知夏和他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打呵欠,有点儿新奇还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宴清摆手,“无事,龙魂入体还未完全吸收,我去歇歇,娘子有事喊我。”
  林知夏看着他渐渐隐去的身影,正要继续手里的活儿,手机来了电话,是将阴阳镜寄放过来的古董店陈老板。
  她接通,那边陈老板小心翼翼问起他的镜子,“林大师,我那镜子驱邪驱好了吗?”
  林知夏:“镜子已经封印,十年内不会再起幺蛾子。”
  陈老板:“十年?!”他有些不满意,“林大师,您看能不能彻底解决,钱不是问题。这镜子是我花大价钱收的,卖出去也不会便宜,但我不想十年后客人来砸我的招牌。”
  他家三代都是做古董生意,铺子在业内颇有名气,是准备做大做强的,接触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十年听起来时间挺长,可他家店面也不止做十年啊,这万一十年后因为镜子出了什么事,那些大人物他可得罪不起。
  林知夏,“不瞒你说陈老板,这镜子不是普通古董,十年为一周期,我也没办法,要不这样,你这镜子准备多少钱卖,我花钱买了,我还挺想把这镜子拆了研究研究的。”
  陈老板:“………”
  陈老板倒是不怀疑林知夏为了趁火打劫故意使绊子。他跟林家打交道很多年了,林知夏爸爸以前年轻时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做古董这一行谁没遇见过怪事,林家每每都帮他解决了麻烦,不会在这一桩事上玩心眼,人家林家也不缺这点钱。
  虽然林家现在只剩下林知夏一个年轻女孩子,但他是不敢小瞧林家人的。
  想了想,陈老板说,“我打电话过来,一是为了镜子,二是有件事想请林大师帮忙,林大师要是能帮这个忙,那面镜子就当谢礼送给林大师了。”
  林知夏这阵子伤早养好了,帮个忙就能换个唐时的阴阳镜,那太划算了。不是她要瞒着陈老板阴阳镜的来历,主要这镜子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用,说它可以镇妖邪,但要有九面阴阳镜组成阵法才能发挥作用,一面镜子的话用处实在有限,又历经千年不复旧日时光,这镜子现在除了方便出入鬼市,别的用处真心不大,还容易引煞气,对家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