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昭昭拿出拼得完完整整的魔方,笑着说:“你看。”
  易礼记得自己走之前,拨乱了魔方,不由地惊奇,朝她竖大拇指。
  昭昭凑到他耳边,说,“不是我拼的。”
  “那是谁?”
  她捂住嘴,笑而不语。易礼恍然大悟,冲她挑眉眨眼地贼笑。
  孟亦林坐了过来,看他们神情鬼鬼祟祟,交头接耳,像在说他坏话,立刻就不爽了。
  他历来看不惯昭昭跟除了他之外的人走太近,更不喜欢别人议论他,于是皱着眉,煞有介事地对昭昭说:“过来,别跟傻子玩儿,智商会变低。”
  易礼得意洋洋地笑笑,“谁傻子?我昨天可刚教会一个傻子玩魔方。”
  孟亦林轻嗤一声,很不服气扬了扬下巴,“来比一比。”
  “比就比!”
  他们各自拿了魔方,看谁能最快拼好。那是四阶魔方,属于中等难度,易礼最好的成绩是五分钟完成。他心态十分轻松,还剩最后一面时,才过去三分钟。
  这时,对面将魔方重重搁在桌上,他心里好笑,这是拼不好赌气了吧。
  孟亦林说:“我好了。”
  他愕然抬起头,果然每一面都恢复原状。
  昭昭在旁边捧场,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一叠声地说着好厉害。主要捧的不是他的场,气愤之余不免刻薄,怪不得说笨蛋最能提供情绪价值。
  易礼正在想如何解释才能找回脸面,孟亦林开口了,对昭昭说:“看见没,傻子就这样,光着腚拉磨,转着圈地丢人。”
  昭昭抿着唇,克制住笑意,觉得好笑但又不愿助长哥哥的嚣张气焰。
  易礼没听懂,但知道孟亦林在嘲讽,那表情别提多欠揍。
  他龇牙咧嘴地朝他扑过去,很快两人滚到一块儿,打了起来。
  昭昭坐在一旁吃和果子,一面吃,一面看他们你来我往,忽上忽下,颠三倒四。
  她懒懒打了个呵欠,觉得他们打得不相上下的同时,傻劲也是不相上下的。
  第76章 he线结局
  写在前面:
  接75章,he线结局,一共六章
  她告诉周医生,走的那天,他送她到机场。他们长长久久地拥抱,他在她耳边说,要不我跟你走算了。
  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他还要干扰她。当然她只把这句话当成玩笑。
  他们没说再见,她独自走进安检口,不敢回头看,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哭得扭曲的脸。
  尽管她痛苦,却不单单只有痛苦。当飞机上升到平流层以上,她看到云层上湛蓝的天空时,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感到自由。
  那一刻,她确信他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她在巴黎国立美术学院读了两年研,毕业后在巴黎定居,开始创作绘本。可那几年并不好过,学业事业甚至是生活,都在向她发难。
  火光渐渐微弱,她拨了拨壁炉里的柴,对周医生说:“听累了吧,连我都说累了。”
  周医生抱着膝盖,悠悠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谈恋爱了吗?”
  昭昭摇摇头,“可没空谈恋爱,忙得要命,特别是才去巴黎那几年,简直一团糟。”
  “怎么了?”
  “那时候怀孕了,整个人都一塌糊涂。”
  周医生诧异至极,愣了半天,听昭昭讲起那时的辛酸历程。
  她刚来巴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做了一番挣扎,在纠结要不要这个孩子。
  她从没想过怀孕会这么痛苦,两个月时就有了妊娠反应,吃不下东西,总犯恶心,好不容易吃点,立刻就吐出来。
  连这样都感到痛苦无比,那做了母亲会怎样?她想象不出来,其根本原因就是,她没有信心独自抚养孩子,这个小生命来的不合理,也不是时候。
  那时她租住在巴黎六区圣日耳曼德佩,一栋位于塞纳河畔的公寓。
  不仅离学校近,艺术氛围也最浓厚,两步一画廊,三步一书店。她每天往返学校与公寓,路过历史悠久的文学咖啡馆,想象着百年前,坐在这里谈论文学的海明威、萨特和波伏娃。总会冒出个念头,说不定孩子也会喜欢这里。可紧接着又冒出一个念头,我可以为孩子做决定吗?孩子会恨我生下她,又不给她完整的家吗?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只是怀孕后分泌的荷尔蒙作祟,就爱胡思乱想。 可那时确实很害怕,怕生下来会后悔。
  是她的邻居艾琳娜帮助她下定了决心。
  艾琳娜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丈夫去世后,她寡居多年,儿女都忙碌,也只是偶尔来看看。但她丝毫不显落寞,喜欢绘画,又时髦,每天都要化妆,坚持不懈地涂抹指甲油衣着拒绝黑白灰,衣柜里的色彩可以攒成一条彩虹。
  她对生活与生命的热爱,不会因为年岁渐长而消失。
  她们很快成为朋友,有时艾琳娜也会邀请昭昭喝下午茶。
  一天早晨,她刚吃完早餐就吐了。心里闷得慌,便在阳台上坐着,透口新鲜气。
  对面公寓的外墙上爬满了九重葛,晨曦微露,薄雾还未散去,看上去像披着一片紫红色云霞。楼下的面包店散发出烘烤的香味,拐角处咖啡馆的老板正撑阳伞摆桌椅。城市大梦初醒,安稳且静谧,她想起他,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很想让孩子来见识一下世界的美妙之处。
  可又不全是美妙,此刻满身倦意,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做。这个世界恐怕只是独自美好,与她无关。
  如果只有自己不幸,那就不必把不幸延续下去。她瘫在椅子上,做了个决定,决定下午就去医院打掉。
  想得太入神,艾琳娜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
  艾琳娜一面跟她道早安,一面提着水壶浇花。
  她银色的发丝盘得一丝不苟,发髻上别着一枚精致的珍珠发夹。那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令昭昭自惭形秽,
  严重的早孕反应令她脸颊浮肿,脸色泛黄,才二十多岁,还没有人家老太太看着精神。
  艾琳娜笑道:“你沉思的样子很美,也许我可以画下来。”
  她很虚弱地笑笑,刚想开口感谢艾琳娜充满善意的宽慰,从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意,立刻起身跑到洗手间呕吐。
  等吐出胃液,她洗了把脸走出去,瘫在沙发上半天没动。
  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是艾琳娜,手里端着一碗蔬菜汤。
  她请艾琳娜进来,艾琳娜将蔬菜汤递给她,“趁热喝吧。”
  她心里感动,就算没胃口,还是接过喝了一口。出乎意料的美味,番茄的酸香调动起食欲,她竟然全部喝完了。
  艾琳娜慈爱地看着她,说她女儿怀孕时也爱喝。与普通的蔬菜汤不同,她还加了苹果,使味道更酸甜可口。
  昭昭惊讶地望向她,一时没闹明白艾琳娜是怎么看出来她怀孕的。还傻傻地问:“你怎么没觉得我只是肠胃不舒服。”
  艾琳娜会心一笑,“你刚才坐在阳台上,手抚摸着肚子,微笑的模样很美。只要做过母亲的人就知道,你在为身体里孕育的生命感动,你爱着她。”
  她惊骇不已,随即感到惶惑,真的吗?她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抚摸肚子,难道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她可以罗列出一堆生孩子的缺点,比如说会失去自由,会疲惫不堪,会自顾不暇。每一条都是对现实的考量,合情合理。
  她如实说出自己的顾虑,艾琳娜问:“那你再想想留下孩子的理由,如果不能说服自己,可以打掉。”
  当然还有一个生下来的理由:这个小生命已经有了心跳,是爱的延续,如同她和他的爱不曾停止跳动。
  这么一想就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情绪起伏总是很大。昨天看见画廊橱窗里挂了副抱婴儿的圣母像,她就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抹了半天眼泪。
  艾琳娜说:“你不需要担心太多,生下来法国政府会养,他们正在为生育率发愁呢。”
  昭昭破涕为笑,艾琳娜说得对,孩子还未降世,她已经爱上了这个孩子。
  度过了最初的几个月,就没有想象中痛苦了。那之后她就没再吐过,孩子忽然就安生了,静静待在肚子里,只偶尔动一动。
  她每月按时做产检,买了一摞育婴书,听艾琳娜大谈育儿之道。当知道怀的是女儿时,就开始准备各种婴儿用品,买来生辰八字,取名宝典,想给女儿取个意蕴绵长的好名字。
  这期间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家人一无所知。因为这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告诉他们,只会惹来无尽的烦恼。
  显怀后,她一直坚持去学校上课。法国人根本不当回事,这里是女性主义发源地,她们甚至会为她做单亲母亲的果敢而大加赞赏。
  她感触颇深,生孩子并不意味着需要放弃人生,也许那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四月时,她产下一个健康的女婴。
  那天阳光很好,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到阳台晒太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是被生生疼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