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此时此刻,她感到思维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不知不觉间,她成长为了一个囹圄于自身欲望,并不顾一切的女人。
  孟亦林一踏进别墅就察觉到自己上当了,偌大的客厅只有许皎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优雅地翘着腿,什么也没做,专心侯着他。
  他转身就走,许皎起身说,“我们聊聊。”
  孟亦林脚步未停,“没必要。”
  “你站住!听我说几句!”做了十多年继母,这是她头一次对他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颇见成效,他果然站住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又恢复温和的语气,“来都来了,过来坐吧,你爸就是想看看昭昭。她受了伤后,你也不带她来见见我们,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你的物件。”
  孟亦林转过身,脸上挂着讥讽的笑,“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告诉我,这场闹剧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这不得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们?”
  “咱们别吵架,好好说话。看你这架势,似乎要跟我们断绝来往,连昭昭也不让我们见,”
  “我们本来打算等案子结束就回来,现在来看,其实见不见都无所谓,见面了也只会吵架。”
  “亦林,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孟亦林看着她,认真思索这个问题,谈不上恨,只是不想原谅她。他说:“以前恨过,现在不了,没意思。”
  “我不指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放过昭昭......”
  他打断她,“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想跟她在一起,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跟你更没关系,别侮辱我对她的感情。”
  “你懂什么爱?你哪会爱人,昭昭从小不是这样,即使父母双亡,她也从不自怨自艾,打小就温柔懂事,体贴大人。留学回来后就变了,变得忧郁敏感,你真的带给她好的影响了吗?“
  他被她问住了,有一瞬的失神,想起小丑鱼。
  “你也知道你爸的态度,他不可能同意。你没法给她名分,你们甚至不能生孩子,你怎么给孩子上户口?别人一查,查出孩子的父母是对兄妹,天大的笑话。你总觉得我是恶毒后妈,你真是看低我了,我哪里敢招惹你,从来都小心伺候,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你把我当仇人,当死对头,我怎么放心把昭昭交给你。你爸就是明白这点,他不单是为了体面,也为了让你们两以后不反目成仇。你们顶着巨大的压力,不顾亲情,非要在一起,如果以后闹矛盾了,爱情消失了,一定会互相埋怨。我告诉你,婚姻就那么回事,找个合适的最重要!”
  他刚感性了一小会儿,又被她的言论拉回现实,只觉得可笑至极。
  “你们非要我把话往难听了说,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吗?一个个说得多好听,多伟大,可干出的事儿,一件比一件离谱。真都是丈八的灯,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你们宁愿维持虚假的和平,也不愿成全我们,自己为所欲为,却要我们恪守规矩。你们两确实挺合适,他外面情妇一大堆,你睁只眼闭只眼,忍着忍着还把自己感动了。如果这些就叫体面,那我跟昭昭怎么就不体面了?”
  许皎咬着牙忍着泪,抖着声儿说:“别拿我出气,你就算叫唤得再厉害,你爸也不可能同意。你恨我可以,但看在孟醒的面上,也应该收敛。孟醒天天都在问你跟姐姐去哪儿了,就算你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你们也是亲兄弟。他爱哥哥姐姐,你也该体谅下他,他知道你们搞到一块儿是什么想法?”
  “那他知道自己妈是情妇上位吗?恬不知耻地贴上去,毁了人家的家庭。”
  “不愧是孟传庆的好儿子,怪天怪地怪我,就是怪不上他。他真爱你妈,还容得了我?今天巴巴地跑来,以为你爸真那么宽容。你对你爸怎么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从来没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对你对爸爸从来没意见,也没期待,是你们误解了我。只要你们成全我们,放过我们,这一家子才能和美到一处,这么简单个道理,你们不懂吗?你们懂,就是不愿意,我们在你们眼里只需要是随意操控的棋子,你们要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旦违背心愿,那我们就是大逆不道。”
  “这些话该跟你爸说。”
  “我想说,他听吗?”
  “我说的,你又听吗?我跟你总是为了昭昭吵架,我真累了,”
  “眼不见心不烦,为了不烦你们,我保证跟昭昭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麻烦你把我今天的话带给他,也算个交代。”
  他转身走出客厅,许皎也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苦口婆心得非要度化他回头上岸。当转过一面墙,一个瘦削的身影孤苦伶仃地站在角落里,他们同时停了下来。
  两人皆是一惊,孟醒惨白着一张脸,嘴唇紧绷成一条线,也是毫无血色。他正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母亲和哥哥。
  三人尴尴尬尬地站了会儿,孟亦林先挪动步子,走到孟醒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他想总有机会跟弟弟解释,但现在在气头上,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讲。
  他走到车前,将车子里里外外检查了遍,最后在底座发现一枚纽扣大小的gps跟踪器。他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回去时,父亲已经走了,他在湖边的长椅上找到了昭昭。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牵起她的一只手,彻骨的凉意直往他心里钻。他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中捂热,她顺势将头歪靠在他肩上,从他身上汲取温度与力量。
  第68章 暴雨将至
  孟亦林恢复了工作,他每天坐两个多小时车去曼哈顿,偶尔工作得太晚,便在公寓睡下。那里又空了,孟醒回长岛跟父母住,昭昭一直待在郊区,过着隐居生活。
  这期间她依靠着避世来逃脱内心的煎熬,父亲的一个月期限到了,她不为所动,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倒也不觉得凄风苦雨。
  她又重新执笔画画,出版社有了新消息,绘本审核通过,她只需要修改一些小细节,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收到样书。白天她独自在家,关在书房里工作,有时孟亦林不回来,没有人催她睡觉,她可以一整个通宵待在那里。
  今天他提前打电话来说要加班,不能回来了。她在书房吃完饭,又开始工作。夜色越来越浓,外面开始下起雨,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她眼睛有点累了,便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透口新鲜空气。
  冷冽的风激得她打了个喷嚏,她看到花园灯下的雨丝,一些又密又快地落下,而另一些在空气中徐徐飘洒。
  是雨夹雪,她才想起又要到圣诞节了。
  忽然林中闪过一点红,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传来敲门声,保姆在门外说,孟小姐,有客人来了。
  她关上窗问,是谁?保姆说,一个男孩儿,说是你弟弟。
  她迅速跑下楼,孟醒站在玄关那里,脸颊冻得通红,头发濡湿,双手藏在袖子里,瑟缩着身体微微颤抖。她赶紧帮他脱掉半湿的外套,给他换了鞋,又吩咐保姆拿条干毛巾来。
  她嘴里一刻不闲地念叨,怎么这么晚了跑来?司机送你来的?冷不冷?吃饭没有?也不知道打把伞!
  一面念一面摸他的脸和手,冻得冰凉。她脱下自己的羊绒开衫给他穿上。两人一边高,他比她还瘦,穿上她的开衫竟还有富裕。
  孟醒没说话,低着头任她摆布,浑身上下拧着股扭扭捏捏的劲儿。她叹口气,拉着他去客厅,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递给他又不接,只得硬塞进他手里,“喝点热的,你看你嘴唇干得起皮了。”
  孟醒终于有了动静,仰头喝完水。
  她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弟弟了,大概几个月,他瘦了,头发长了,连神情都变得陌生了。
  她取过毛巾给他擦头发,他立刻躲开。她又把他扯回来,整张毛巾蒙在他头上,一顿乱擦,“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耍脾气甩脸子的?”
  他在里头瓮声瓮气地说:“爸妈在吵架,我觉得烦,就跑出来了。”
  她手下顿了顿,接着动作变得缓慢轻柔,问他怎么来的,谁告诉他这地方的。
  他说听他们吵架的时候提了一嘴,只知道大概位置,于是又跑到车里调出导航的历史记录,找到了符合的地址。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车过来,没想到真找到了她。
  她又问吃饭了没有?
  他摇了摇头,她便拉着他去了厨房,说自己最近学会做番茄煎蛋面,自卖自夸地跟他推销起来。
  他乖乖坐在岛台边,两只胳膊交叠着放在大理石台面上,下巴枕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她看着他那等吃的小狗模样,心软成一块豆腐,自话自说地跟他讲解起番茄煎蛋面的流程。
  “先煎一个鸡蛋,一定要煎又圆又金黄......切两个番茄,我不爱去皮,你呢?......那就按我的口味,不去皮......番茄倒进锅里炒,炒出汁,加点糖加点盐加点番茄酱......炒好了盛出来,接着烧水煮面......最后放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