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沈青江冷笑:“刘阁老这是以己度人吗?只可惜学生没有刘阁老那样的谋划,敢拿假的文书证据欺瞒圣上。”
  刘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指着沈青江骂道:“你不要含血喷人!当年的书信都有逆贼的亲笔的落款和印鉴为证,你这一张不知真假的书信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沈青江道:“若字迹可以仿写的话,那落款和印鉴为何不能?若如刘阁老所言,那任何证据岂不是都有仿制的嫌疑了?慧娘以身殉道,刘公公同李玉琴一样,当年也曾受过隆妃娘娘的恩惠,自然也愿意以命相还!同样还有当年我的父亲和其他想要为隆将军平凡的臣子,只可恨当年你为虎作伥豢养杀手,害了我全家性命,血债累累,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不等刘瑾反驳,沈青江直接对皇帝说道,“皇上,此案疑点重重,牵扯甚广,但无论是慧娘的死还是刘喜自杀,甚至当年隆妃娘娘的亡故还有我洛氏一族的灭门之祸,归根究底是由将军谋逆案引发的,求皇上重审此案!”
  刘瑾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沈青江这些话落在旁人耳中,可能也就是有些奇怪,可刘瑾却听得明明白白,这些话看似是在谴责自己,实则是在试探皇帝的想法,尤其是那句“为虎作伥”,自己若是“伥鬼”,那谁是“猛虎”呢?
  刘瑾甚至有些佩服沈青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用了这个词。
  朝堂之上安静了半晌,终于等到杨煊开口:“隆霄曾经是朕的左膀右臂,为朕四处征战有功,朕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看来此案却有疑点,着都察院查办,务必查明真相,还忠臣良将青白。”
  “臣领旨!”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青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当初去禹安查办陆谦那件案子的江南道监察御史邓斌,可看他如今的官服应当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了,半年之内升迁如此迅速,沈青江也由衷地为邓大人感到高兴。
  虽然有些波折,但好在发展还算是可喜。那日早朝之后,沈青江便又在宫里那个小房间住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对众人做的事情势必会招来责骂,自己也没脸回将军府,干脆躲在了宫里。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压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终于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竟让他有种无以名状的痛快,像是卸掉了绑在脚下多年的沙袋一般,他竟然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二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在梦里见到死状凄惨的父母亲眷恶狠狠地质问他。
  第二日一早,沈青江便到了都察院找到邓斌,将证据和证词都给了他。邓斌神色复杂地看向沈青江,问道:“沈大夫,你当真是洛家的后人?”
  沈青江坦然道:“没错,邓大人可是与先父相识?”
  邓斌道:“其实隆将军的案子,当年我也曾想向上进言,可我那时实在人微言轻,故而没有这个机缘。”
  沈青江苦笑道:“或许对大人来说当年的人微言轻是件幸事,大人您后福无穷,为隆将军和洛氏一族洗刷冤屈的事情,便要仰仗大人了。”
  邓斌客气道:“沈先生,哦不,洛先生言重了。”
  沈青江笑了:“您还是叫我沈青江吧,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二人相视一笑,沈青江便告辞回到了宫里。
  其实沈青江知道自己的危机并未解除,这件案子牵扯太多,自己既然当了这个出头鸟,那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他虽然觉得把众人放倒之后偷偷运走藏起来是一件挺不地道的事情,但若给他第二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夜里沈青江早早安置了,可睡到中途便听到房间里有异动,他警觉起身喝道:“谁!”
  借着月光,他看到房间里站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身形高大,怀抱着剑,正站在床边俯视着他。见他醒了,便说道:“你倒是在这高床软枕睡得香甜,可知我日夜受冻!”
  “阿璟!”沈青江又惊又喜,“你!你怎么在这儿?”
  陈璟冷着脸说道:“沈长赢,我来只为一件事,与你割袍断义!”他揪起衣袍,挥剑斩了一块下来。
  第134章 :割袍
  沈青江慌忙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角,拉着陈璟道:“阿璟别这样!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跟这件案子产生关系!你的身份……”
  陈璟冷笑:“呵,难道你还想让我感谢你不成?你宁愿相信太子也不相信我,沈长赢,多说无益,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我恩断义绝!”
  陈璟说罢便拂袖而去,沈青江想要追上去却怎么都打不开房门,他晃着房门哭喊着陈璟的名字,喊着喊着便从这噩梦中睁开了眼。
  沈青江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刚刚竟然是一场梦。他长出一口气,不免有些后怕,可这是他发现,自己床前竟然真的站了一个黑衣人。
  沈青江吃惊不小,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问对方:“你是何人!”
  来人也不说话,拔刀便向沈青江砍去,沈青江躲了两下,被黑衣人一脚踢翻在地,眼看黑衣人的刀就要落在自己头上,沈青江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谁派来的人?是刘瑾?皇上?还是……太子?
  “叮”的一声,黑衣人的刀被一把飞来的利剑弹开,剑身直插在沈青江背后的墙面里,而后剑的主人从窗户飞身而入,一脚踢翻了黑衣人,利落地拔出剑,挡在沈青江前面,挑衅地看向黑衣人。
  沈青江惊喜地喊道:“阿璟!”
  来人正是陈璟,他对黑衣人说道:“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自知不是陈璟的对手,在宫里若是闹出大动静他也逃不掉,于是牙尖用力,咬碎了口中的毒药,那毒药见血封喉,顷刻间黑衣人便没了气息。
  见那人已死,沈青江放了心,他欣喜地对陈璟说道:“阿璟,你功力恢复了!”
  陈璟冷着脸说道:“沈长赢,我来只为一件事,与你割袍断义!”
  沈青江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一动不动,陈璟继续说道:“你宁愿相信太子也不相信我!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
  “路”字还未出口,陈璟就看到了沈青江的表情,他紧咬着下唇眼眶含泪,下巴不住地颤抖,见陈璟看向他,便慌乱地躲开了他的眼神,低下了头。
  借着月光,陈璟分明看到沈青江站着的地方一滴滴眼泪砸在地面上,陈璟有些慌张地凑过去,手足无措地伸出袖子给沈青江擦着眼泪,道:“我逗你的长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就是气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一个人去扛这么危险的事儿,你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
  沈青江锤了他一拳,怒骂道:“我不想你掺和到这件事儿里来,巴不得你离得越远越好,你还狗咬吕洞宾,大半夜跑到这里来跟我割袍断义!”
  陈璟挠挠后脑勺,尴尬地说道:“好好好,我是狗我是狗,汪汪汪,你别气了长赢,你看你看,我这袍子不是完好无损的嘛!”说罢他献宝似的把衣角给沈青江看。
  沈青江不愿意搭理他这二皮脸的样子,便岔开了话题:“你还没说,你这功力怎么恢复得如此迅速?”
  陈璟梗住,扁了扁嘴,委屈吧啦地说道:“是我师父,他把功力都传给了我。”
  沈青江愣了一下,道:“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头先我给他号脉时便发现了端倪,我当时猜测他可能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为你重塑经脉,但没想到他会把全部功力都传给你。”
  陈璟道:“他告诉我他这样活得很痛苦,若不是为了见我一面,他早就了结自己了,现在不仅能见到我,还能用自己的内力救我,他觉得很高兴。”
  沈青江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那他现在?”
  陈璟叹了口气:“他原本就身受重伤,心力交瘁,只靠着这些内力护体,如今功力尽失,人也就油尽灯枯了。今日我们从那牢笼里逃出来后,得知了你昨日告了御状,大家都心急如焚,其实我师父原本并不打算一下子将内力过给我,他担心我的经脉受不住,可眼下情况紧急,他知道你需要助力,便一次性将功力传给了我。”
  沈青江见他神色哀恸,便安慰道:“你师父也算求仁得仁,你节哀。”
  陈璟道:“我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也经历过像他现在这样形同废人的时候,我知道他现在的确生不如死,我理解他的选择。”陈璟故作轻松道,“好了,你说得对,我师父算是求仁得仁,那你呢长赢兄?逞英雄的感觉如何?”
  沈青江道:“我对不住大家。”
  陈璟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赢,你的心我们都明白,你是担心我们,想着万一不成还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可你为何要同太子和刘瑾搞在一起?”
  沈青江疑惑道:“我何时跟刘瑾搞在一起了?”
  陈璟也疑惑:“那为何你要将我们关在刘瑾的私牢里?”
  沈青江道:“谁告诉你那是刘瑾的私牢?”
  陈璟道:“陆大人啊,他之前被刘瑾带走,就是被关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