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璟忧心忡忡:“长赢,我心里有点打鼓。”
  沈青江问道:“怎么了?”
  陈璟皱眉:“你不觉得这现场……太完整了吗?”
  沈青江点头道:“的确,案发好几日,凶手有充足的时间收拾现场,可眼下看来,他并没有这么做。”
  陈璟道:“是啊,会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其一,他自认为找了个绝密的地点,我们绝无可能查到,所以也懒得打扫。其二,他不在乎我们是否查到此处,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要隐藏自己杀人的事情。
  沈青江补充道:“或许他更希望我们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陈璟问:“查什么呢?”
  沈青江:“查韩冰和这间屋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查孙桥和韩冰有什么牵扯……”
  “还是……让我们去查16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璟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这个想法似乎让他有些兴奋。
  沈青江点头道:“嗯,我们先去问下周围的街坊,再回去复命吧。以韩冰儿受伤的程度来看,案发当日想必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陈璟道:“好,顺便问问他们还记不记得这家旧屋的主人。”
  甜水巷靠近内河,所以虽然地处城郊,位置有些偏僻,但住户依然不少。但奇怪的是,挨着这间旧屋的几家也大都上着锁,陈璟偷偷往门缝里看,似乎有几家院子里也已经荒废。
  “奇怪了……”陈璟摸摸下巴,“这甜水巷看着还挺热闹的啊,怎么就偏偏这一块,好像脑袋上的斑秃一样。”
  沈青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去后面的巷子看看。”
  两人来到旧屋后的巷子里,这条巷子与甜水巷挨得近,若有声响应该也能听到。
  恰巧有一妇人端着刚洗好的衣服回家,陈璟忙拦住她道:“这位大姐留步!”
  妇人大白天被男人拦住,本能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有些警惕地看着二人。沈青江依旧是一身素衣,奈何陈璟今日捣饬得过于惹眼,活像个西门庆,也不怪人良家妇女躲着他走。
  沈青江心下了然,于是面带微笑极尽温和道:“大姐不必害怕,我二人是衙门办差的,想跟你打听点儿事。”他本就生得清秀,声音轻柔,此番故意收起了平日的“刻薄”行径,倒真有些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妇人的紧张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打量着陈璟,问道:“这位也是衙门的……差爷?”
  陈璟爽朗地笑了两声,从怀中掏出腰牌递给那妇人,道:“大姐请看,这是衙门的腰牌,我是本县的捕头,不用怕,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
  妇人接过腰牌,看了两眼,冲着门里喊道:“当家的!当家的!快来!”
  门里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硕道汉子,手里拿着炒菜的锅铲,一边往外走一边嚷嚷:“怎么了娘子!”
  妇人拉过汉子,说道:“这二位说是衙门里的差爷,来此处问事儿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
  汉子“哦~”了一声,将锅铲递给妇人,道:“你去看下锅,菜快熟了,别烧糊了。”
  妇人接过锅铲,道:“好!你一会儿得空把衣裳晾了!”回头又将腰牌还给陈璟,便进门往伙房走去。
  那汉子应了他娘子一声,连忙把陈璟二人往屋里让:“来来,二位里边请!”
  沈青江和陈璟跟着那汉子进了屋里,屋里的摇椅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躺着小憩,她手里拿的蒲扇盖在肚子上,眼睛微阖,偶尔摇椅晃动,她便摇一摇手里的蒲扇。
  汉子一进屋便喊道:“娘!娘!衙门来人了!”
  躺着的老妇打了个哈欠,从躺椅上坐起来,准备起身迎接,二人忙道:“老人家不必客气,坐着就好,坐着就好!”
  一番客套之后,二人坐下,手里也端上了刚沏好的茶水。
  陈璟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你们前几日有没有听到,前面甜水巷的那间旧屋里,传出过什么声音?”
  老妇听到“甜水巷旧屋”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浑身打颤,待陈璟说完,更是直接一脸惊恐地把食指放在嘴上,对陈璟他们说道:“嘘!小声些!那房子有鬼,你们还是别靠近为好!”
  陈璟和沈青江面面相觑,倒是那汉子坦然说道:“哎呀娘!什么鬼不鬼的!您别乱胡说八道了!”
  老妇斥责道:“你这不孝子!老娘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扭脸又对陈璟和沈青江说道,“二位官爷有所不知,那间房子十几年前出过人命,那家的娘子吊死在房梁上,那爷俩也跳崖自杀了,后来那间房子就不干净,半夜经常有鬼哭的声音。不过后来消停了好些年,结果前几年又开始,夜里嚎哭,周围的街坊实在受不了,就陆续搬走了。”
  陈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您刚刚说,那爷俩?”
  老妇人说道:“是啊,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全死了。”
  陈璟和沈青江快速交换了个眼神,陈璟继续问道:“那家人姓甚名谁您可记得?”
  老妇人一边回想一边说道:“那郎君姓吴,叫……吴兴,娘子姓……姓李,名唤作玉琴,还有个六七岁的儿子,叫吴……吴……吴什么来着……”
  “吴钰。”一边的汉子突然开口说道,“他叫,吴钰。”
  第16章 :旧案
  房间里的人都愣楞地看着那汉子,那汉子认真地说道:“吴叔和琴姨是在我八岁那年搬到甜水巷的,他们还带了一个孩子。琴姨长得漂亮,那孩子跟她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以为是个女孩,便开口叫妹妹,结果琴姨和吴叔都笑了起来,说那是他们的儿子,名唤作阿钰。我与阿钰成日里一同玩耍,
  后来他父母送他去学堂,他便日日来叫我读书习字,我的名字阿成也是他教我写的。”
  陈璟问道:“那这家人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成叹了口气,说:“我那时候太小,只知道他们家惹了官司,再后来琴姨在家里上了吊,吴叔抱着阿钰跳了黑风崖。”
  沈青江问道:“黑风崖?南城外的黑风崖?”
  阿成道:“正是。”
  那黑风崖崖壁陡峭人迹稀少,崖下是湍急的江水,江水边硬石遍地,倒是个寻死的好去处。
  沈青江:“既是尸骨无存,那又是如何得知二人乃跳崖自尽呢?”
  阿成为难道:“这……我当时年幼,也是听长辈们讲的。”
  一旁的阿成娘便开接茬说道:“当年有个在那附近砍柴的樵夫,在江边发现了吴兴的尸体,浑身都是血,头都摔碎了,他儿子小钰儿连尸体都没找到,那黑风崖下面水流急,那么小的孩子掉下去哪还能活得了。”
  沈青江道:“原来如此,那当年的官司又是什么?”
  阿成娘回想道:“当年……那玉琴娘子状告一位姓彭的少爷奸污她……”
  “姓什么?!”陈璟和沈青江几乎同时开口打断了阿成娘。
  阿成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试探着开口:“姓……姓彭……”
  陈璟问道:“可是叫彭万里?”
  阿成娘:“这我不便不知了,我们平头百姓,不认得那么多有钱的少爷,我也是听街坊邻居提过一嘴,依稀记得是姓彭的。”
  沈青江道:“不妨事老人家,您继续。”
  阿成娘继续说道:“这事儿在巷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一死了之,但玉琴娘子却一纸诉状告到了公堂之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沈青江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阿成娘继续说道:“后来过了两次堂之后,县令老爷判了她诬告,说她勾引彭少爷在先,索要财物不成便心生怨恨,诬告彭少爷奸污她。周围邻居得知之后也都对她指指点点,她倒是大大方方,整日如常的洗衣买菜,可过了没多久,她一时想不开便一根腰带吊死在了房梁上。”
  沈青江问道:“您可还记得是哪年的事情?”
  阿成娘笃定地说道:“记得,我儿子九岁那年,嗯……十六年前,那小钰儿死后化作小鬼还来缠着他,我请师父大大地做了场法事,这才免了他拉我成儿当替死鬼。”
  阿成急忙道:“哎呀娘,阿钰他不会害我的,他只是走的不甘心,来跟我道个别罢了。”
  沈青江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阿成道:“就在他们父子二人跳崖后的第七日,有一晚我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就看到阿钰站在我的床边,他说自己要走了,来同我告个别。我第二日说给我娘听,结果她非觉得是阿钰的鬼魂来作祟。”
  阿成娘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阿成见老太太生气了,便也不再争辩,起身说道:“我去伙房帮娘子添柴去了。”
  阿成娘叹口气道:“唉,谁家的男人天天下厨洗衣的,给女人家惯得一身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