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装迷情] 《建安十八年》作者:墨琦【完结】
  简介:
  一场大雨过后,禹安县北郊发现一具被野狗啃噬的女尸,尸体双目凸出,嘴唇大张,脸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捕头陈璟和师爷沈青江迅速锁定了嫌犯,但更加蹊跷的是,嫌犯在尸体发现当日无故坠楼身亡,看似畏罪自杀,实则疑点重重。
  谁曾想,在查案过程中,这场连环凶案竟意外牵扯出了一桩旧案,而这桩旧案又似乎与新任知县陆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章 :断案
  刚进六月,一场大雨浇灭了禹安城里连日来的炙热。
  北郊外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旁,长着一片片半人高的杂草。清晨,茂密的杂草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滴,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一只苍蝇穿过杂草,落在一个苍白的手臂上,它兴奋地搓着手,贪婪地盯着眼前这一动不动的珍馐。
  那是一具正在被野狗啃噬的女尸,身穿草绿色襦裙,发型配饰都精心搭配过,她身材丰腴肤色白皙,面部呈现黑紫色,还遍布着纵横交错深可入骨的伤痕,双眼充血上翻,嘴唇大张,舌头僵直地伸着,表情极度惊恐,令人好奇她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禹安城地处江南,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县城,离京城又近,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络绎不绝,但眼下好多人被大雨困在了城里。
  这场雨来得急去的慢,一连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一早才缓缓放晴,街上终于又出现了摆摊的商贩和来往的行人。
  县衙停尸房的一具尸体前,沈青江终于在验尸档案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他用手背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长出一口气,准备把案卷交给那个给他安排这种急活的混蛋。
  他打开房门,被外面的太阳刺了一下眼睛,正好前堂的衙役杜彪端着一碗热乎乎的五味粥走过来,他被沈青江通红的眼珠子吓了一跳,险些把粥碗盖到沈青江脸上。
  杜彪大声道:“哟,沈师爷,您这是在死人身上干了一夜啊?”
  沈青江一大早听见这种又晦气又没脑子的话,本就因一夜没睡而发青的脸色,愈加黑了三分,没好气地骂道:“滚蛋!”
  杜彪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陪笑,顺便递上那晚热乎乎的五味粥,说道:“沈师爷别急着骂人啊,来尝尝这香甜暖胃的五味粥,陈捕头特意给你买的。”
  沈青江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的食物进到胃里,的确缓解了一些不适感,但也把他一夜未睡的困乏激了出来,以至于他现在十分想找个床睡他个昏天黑地。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比睡觉重要,那就是买粥的人。
  沈青江揉了揉额头上跳动的青筋,问道:“陈璟人呢?”
  听着沈青江这不怎么友善的口气,杜彪内心无助地哭喊道,陈捕头你为何要把这种要命的差事交给我啊?
  但是这种腹诽是万不敢对沈青江说的,他只能强颜欢笑道:“陈捕头另有要事,临走前嘱咐我把这验尸档案收好,等他回来再看。”
  沈青江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杜彪,说道:“你是不是打量着我挺好蒙啊?”
  杜彪看着他这眼神,后背偷偷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战战兢兢地笑道:“哪儿能啊师爷,我这……陈捕头他……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杜彪……”沈青江语带威胁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他在哪儿?”
  “沈……沈师爷……我们头儿他……他确实不在。”杜彪磕磕巴巴地扯谎,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来也奇,沈青江一介文人,把他们县衙里这些五大三粗的莽夫们治得服服帖帖,平日里吆三喝四的陈大捕头现在连头也不敢露,这位沈师爷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沈青江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可给过你机会了。”说罢他把粥碗一扔,快速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插入杜彪的虎口处。杜彪的手立马开始不受控制地抽自己耳光,他一边打一边哭:“沈师爷您用……您用什么针……什么针扎的我啊!”
  “自然是验尸用的银针。”
  “哎哟沈师爷!!……您怎么拿…拿死人用过的东西……往我身上扎啊!!!……”
  杜彪敞开嗓门哭喊了起来,前厅的衙役捕快们都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啧啧称惨,但并不敢上前制止。
  此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从人群中传来:“针下留人!!”
  沈青江听见这一声喊,便把针从杜彪手上拔了出来。杜彪立马飞一样地逃跑了,带起的风吹得沈青江额前的碎发摇动了一下,随即远方传来杜彪的呼喊:“谢沈师爷不杀之恩!!”
  沈青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抬眼看向来人,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外套红色罩甲,衣服上有些泥泞,头发还带着些潮气,他腰佩长刀,身形颀长,面上胡子拉碴看不清长相,但如果仔细看,这人的五官其实非常俊朗,脸部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遍布血丝,不过眼神却十分锐利,仿佛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几乎可以媲美画本里剑眉星目的英雄侠客。
  沈青江抬手把那一沓验尸档案递给对方,却在对方将要拿走的瞬间又抽了回来。“慢着,陈捕头。”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好的,林芳阁的砚台呢?这尸体我可是熬夜给你验完了。”
  陈璟尴尬地凑过来,亲热地唤着沈青江的表字,道:“哎呀长赢兄,林芳阁今天没开张,等哪天他开了,我肯定送你一方好砚台!”
  “怎么偏就那么巧,你要买砚台人家就关门了?”
  “我发誓长赢,我对天发誓!”陈璟跑到院子中间,郑重其事指天誓日地说道:“林芳阁今日的确闭门谢客,是以未能实现我对长赢兄的诺言,实非我所愿,如有欺瞒,必遭天谴!”
  他说得掷地有声,字字真心,若非一颗鸟屎正中他舌尖,这厮一边大口啐鸟屎,一边口不择言向天悔过,大喊自己不该随意发誓惹怒神明,沈青江几乎要信了他的鬼话。
  他不由得想起夜里快五更天的时候,他被陈璟
  从被窝里硬生生薅起来,不由分说扛到衙门验尸,说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并许诺了一方林芳阁的砚台作为谢礼。如今这狗东西过河拆桥,还大言不惭地编瞎话,怪不得不敢自己来拿验尸档案,想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要送这方砚台。
  沈青江越想越气,眯着眼睛就要发作,但他突然注意到了陈璟身上的和鞋上的泥泞,还有手腕上缠着的微微有些渗血的绷带。他指着绷带问:“这是怎么弄的?”
  陈璟好不容易呸完嘴里的鸟屎,看到沈青江关心自己的伤势,心下大喜,看来这事儿有缓。他马上就坡下驴,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凑到沈青江面前,说:“长赢兄,我昨晚去追捕凶犯了,追了一晚上,那人好厉害还带着暗器,趁我不备差点把我的手砍断,你看,到现在还在流血,疼得紧呢。”
  沈青江果然心软了,他叹了口气,从随身备着的药箱里翻出一个药瓶,给他重新上了一遍药。
  陈璟偷偷回头,龇着大牙冲着柱子后面听墙角的一众兄弟自信地挑了挑眉毛,众人默默为他竖起大拇指,果然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在某些方面,陈捕头实实在在地站在了顶端。
  换完药,沈青江把验尸档案给他,耐心讲解道:“死者冯杨氏,生前受过私刑,浑身淤青共七处,多集中在腹部,没有明显伤痕,只是内伤比较严重,不过却不致死,真正致死的其实是从头顶百会穴上扎进去的这根针。”
  沈青江把从尸体上取出的银针递给陈璟,继续说道:“此针长三寸,看着像是缝补用的针,但却比寻常的针长一些也粗一些,由精钢铸成,硬度强,藏于发中不易察觉,观此人身上所受的刑罚,多为钝器或拳头击打,而用针的人似乎是在故意隐瞒死者的真实死因,我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殴打者与施针者并非同一人。”
  陈璟笑得神神秘秘的:“英雄所见略同啊长赢兄,我把两人都抓来了,跟我来!”说罢他拉着沈青江一溜小跑到了县衙大牢。
  虽然外面是日上三竿的大太阳,但大牢里依旧昏昏暗暗的,只能借助微弱的烛光看到牢里坐着的两个人。沈青江刚熬完夜,吃了一肚子粥,又被他拉着跑了一路,现在只觉得胃里有点翻腾。但陈璟却兴奋异常地用手肘碰了碰沈青江,说道:“长赢你看,墙角蹲着的那个是绑匪焉四,我昨夜在城外破庙里抓到的。坐着的那个是死者杨氏的丈夫,西城冯员外家的三公子冯昌,我见他死了老婆却不伤心,还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便一起带回来了。”
  陈璟邀功似的看着沈青江,毫不意外收到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陈璟贴惯了沈青江的冷屁股,百炼成钢的他对此丝毫不在意,继续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依我推断,应该是这焉四为了让杨氏听话不闹,便用了私刑,想是用棍棒之类的钝器隔着垫子敲打,既能教训又不留伤痕,主家发现不了,还能要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