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有段屹是个例外。
  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望着简随安的眼睛,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朝床边走了一步,几乎是贴在床沿边。
  这次简随安并没有躲开,在察觉到段屹靠近时也没有。
  段屹俯下.身,抬起手,手背忽然贴上了简随安的脸颊。没有碎发的遮挡,细腻的皮肤触感和略高的温度一起传来。
  简随安向来是看不透段屹的眼神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从那双冷淡的眼里,看到了和七年前如出一辙的感情。
  距离拉近,段屹的目光从简随安的眼睛向下,滑过恰到好处精致的鼻梁,落在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眼睛。
  “简随安。”
  段屹轻声喊道,在简随安微微抬头后又顿了顿,慢慢吐了口气,像是在组织措辞。
  此刻室内安静得出奇,只剩下偶尔叠在一起的呼吸,简随安感受到自己愈发喧嚣的心跳声,几乎快要屏住呼吸。
  他不知道段屹想说什么,亦或是想问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
  段屹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简随安大梦初醒似的偏头躲开段屹的手,本就泛红的耳根连着侧颈红了一片,“我去开门。”
  段屹的手僵在空中,要问的话猛地收了回去,皱着眉头去看快步去开门的简随安。
  门被打开,门外是穿着便服的高则,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似乎也愣了下,才踏进来。
  一进来高则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段屹,脸色顿时冷下来,将两袋东西往桌边一放就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会在这?”
  段屹站起身走到高则面前,身高优势让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分手了还来纠缠前男友,不合适吧?”高则挡在简随安身前,神情格外严肃,“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高则,别说了。”简随安还有点虚弱,捂着嘴咳了两声,又觉得眼下这场景有些荒谬,于是干脆一把拉住段屹往门外走。
  段屹任由着被他拉出门,就这么靠在走廊上,“就这么急着赶我?”
  “段屹,你这么照顾我,我挺过意不去的。既然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是不要做这些会让人误会的事情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身份都不合适,毕竟…”
  毕竟段屹又不是那种喜欢照顾别人的人。
  最后一句话被简随安咽了回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之后在实验室或者课题组里,我希望我们就只是同门师兄弟,仅此而已,可以吗?”
  段屹沉默了许久,期间一直盯着简随安,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可走廊灯光太过昏暗,阳光从很远很小的窗子里照进来,他什么也看不到。
  “知道了。”
  段屹说。
  “谢谢你。”
  简随安扔下一句话,转头按密码锁。
  滴滴声间隔期间,夹杂着段屹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门被打开,简随安将温度计取出来,视线有些模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见高则问:“眼睛怎么红了?”
  简随安摇了摇头,转着手中的温度计,答非所问:“降下来了。”
  “都怪我,昨天晚上医院附近出了场连环追尾,急诊忙了大半夜,没顾得上你。”
  简随安笑笑:“这有什么怪你的,发个烧而已,又不是小孩了。”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高则推了下简随安的额头,“就你这身体素质,没人照顾怎么行?你这前夫哥也算是做了件人事…”
  简随安坐在床边,小声喝了口水:“你老骂他干什么?”
  听见这话,高则立马不乐意了,一个箭步冲到简随安面前,“我骂他干什么?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他分手之后立马出国,听说在国外茶饭不思,生了几场大病不说,整整七年联系不上,你说我骂他干什么?”
  “出国不是因为他,”简随安垂眸,“分手也是我提的。”
  “我还不知道……啊?”高则愣了半天,理不直气不壮地话音一转,“你当时有多喜欢他啊,魂都被勾走了,心又软,要不是他有啥问题,你能主动和他提分手?”
  “只是不合适而已,不是谁的问题。”
  “那你现在还……”
  “我和他已经分手七年了,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现在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学业,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也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所以,无论我对他是什么感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高则定定地看了简随安半天,才摆摆手:“好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你还没和我说清楚,怎么突然什么联系都没了?要不是我爸和叔叔阿姨还有来往,我差点以为……”
  “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出国后没有再用微信,那个号也找不回来了。在国外也很少联系谁,学校事情多,又要兼职,忙起来就很少有时间看手机了。”
  “等一下,兼职?”高则惊讶得声音都快变了调,“你开什么玩笑呢?你需要兼职?”
  简随安朝他笑笑:“我也不能什么都靠着家里吧?”
  “那你现在回国读博,叔叔阿姨知道吗?”
  简随安摇头:“别告诉他们。”
  高则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半晌才应下来:“所以你当年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高则的父亲和简随安的父母关系还不错,他多少能听说点事情,简随安并不觉得意外,也没回避,只是笑笑:“对啊。”
  第12章
  高则暗自有点惊讶。在印象中,他这位发小是真金白银的少爷,从小被家里宠着护着长大,连私人医生都有好几个轮班,吃过最大的苦,或许就是营养师为了均衡搭配做的一点苦瓜。
  “你图什么呢?”高则百思不得其解,他作为一个中产家庭的非独生子都能躺平,简随安却放着好日子不过,又是兼职又是租房的。
  简随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躺回了床上,摆摆手:“困了。”
  高则有点无奈,却也没办法,他了解简随安的性格,知道他从来不太愿意和谁倾诉,于是站起身:“好吧,药记得按时吃,菜我给你放冰箱了,我也回家补觉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找你那前男友了。”
  简随安比了个“ok”的手势,高则替他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刚转身,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咳。
  “我去!”
  走廊声控灯被这一声惊呼喊亮了,段屹走到他身前,皱着眉问:“你要走?”
  高则一脸戒备地挡在简随安门前,“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退烧了吗?”
  高则十分无语,“他退不退烧,有没有人照顾,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谁啊?”
  说着高则又觉得自己话重了,有点无奈地偏过头去,“你俩都分手七年了,七年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但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不合适还是不合适,何必重蹈覆辙呢?”
  段屹冷声:“我不觉得我们不合适。”
  高则盯着段屹,忽然想起七年前某个暴雨的深夜,他在凌晨淋得透湿闯进高则的办公室,双眼通红,声音嘶哑且濒临失控,压得很低地问他:简随安在哪。
  在那之前,高则对段屹的全部了解只来自于偶尔几次聚餐,仅有的印象就是这人是个目中无人的富n代,天塌下来都和他没关系,永远是一副既矜贵又高高在上的样子。
  而当时并不清楚他们分手缘由的高则只是淡淡道:“他出国了。”
  后来段屹还来找过高则几次,每次都是来找简随安的,不过那时高则已经和简随安本人断了联系,只从侧面打听到他在国外身体不太好,还休了学。他作为朋友自然而然地把这些事都归功于这位前男友,对段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现在,高则才知道当初原来是简随安提的分手。虽然他立刻就把责任归咎于段屹,但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还真不一定能怪他。
  “你别看他脾气好性格软,其实倔得要命,下定决心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俩现在这情况,也没必要非要再往一起凑了吧。”
  段屹并没看他,向来冷如冰霜的脸上出现困惑的神色,“他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很不好吗?”
  “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应该去问本人?”
  “如果不是你刚刚敲门,我就问出来了。”段屹淡淡道。
  高则脸上闪过一瞬尴尬,很快恢复如常,正色道:“我是真的不太清楚,除了知道他出国,别的事我没比你多了解多少。他刚出国那段时间还能从长辈们嘴里听说几句,后来真是一点联系都没了。”
  “听说什么?”
  高则内心挣扎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水土不服,老生病,心情也不好,反正没什么好消息。”
  段屹不做声,眉头又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