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珩把枕头捡起来,说:“不上了,我们就休息聊天,好不好?”
  “不要见面了……”辛望说,“你也知道,我生病了,这些事你和别人做好不好?”
  周珩垂着睫毛,那张很帅的脸贴在他掌心,蹙着眉,好像他才是不被爱的人。“宝贝……”他说,“不要不见面,我不和别人做。”
  除了要求,辛望很少主动吻周珩,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保住些体面,今晚他吻了周珩。
  “先不见面了,见了你我难受。”辛望摸桌上的婚戒,给自己戴上,“你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再想让我开心会很难的,你已经给不起了,穷光蛋。”
  “……”周珩摸他的手腕,说,“好吧,你不要再流血,很痛的。”
  隔天早晨,周珩送辛望回家,到门口站了一会儿,无名指上还是空着的。
  第5章
  很多时候辛望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苦大仇深,他堪称乐观,千金比他大两岁,所以他有时候会开玩笑叫千金的小男友二姐夫。不过千金怀孕以后也没让二姐夫住进来,只是新加了一位营养师。
  辛望比所有人都期待这个小孩,非常认真地跟学胎教课程,不知道真以为孩子是他的,千金本人未必有他那么上心。他甚至有些替代性的产前焦虑,孕反也比千金激烈,时不时就恶心。
  但总体上,因为不和周珩私下见面,加上药物影响,辛望的状态好了很多。
  辛望没办法不和周珩见面,他的位置太特殊,被安排在同一家公司,是被豢养进玻璃温室里的漂亮生物,人人都知道他不能换。哪怕会议上坐得距离远一点都会引起许多猜忌,他得一直出现在所有该出现的场合。
  想完全不见面要下很大的决心与代价,要完全抛弃周家和辛家给他的一切,只是他让周家如此放在身边厚待。割肉放血,都不知道流出来的是谁的血了。
  要去参加饭局,他想坐前座,司机都不敢开门,僵持了两秒等周珩替他开了前车门。
  辛望闭上眼,不想从任何反光里看到那张脸,反而听清了周珩的呼吸声。他竟然连呼吸都分的出来,大概是周珩脑袋靠着前排座椅,离太近了。
  “小望,小望……”周珩这么轻轻叫了几声,辛望没回应,他就停下了。
  饭局结束,周珩刻意喝了很多酒,因此脸颊有一点红,眼神也不算清明了。辛望能看出他故意的成分,没有管。
  “别讨厌我了好不好?”他说话总是调情似的轻佻,两手拉着辛望总受伤的那只手,垫在自己的下巴,像要索取某种怜爱,“别让我见不到。”
  辛望总是抽不出手,于是说:“周珩,我们已经在见面了,我没办法完全避开你,你不是也知道吗?”
  周珩说:“不是这种见面,小望,你都不对我笑。”
  辛望弯起嘴角:“在笑了,你眼神不好吗?”
  周珩摸摸他的嘴唇,说:“你在生我气,是气我结婚吗?”周珩又皱起一点眉毛,问他。“为什么是现在生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辛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拒绝他的吻。
  他领周珩回了家,灯光白昼似的亮,锁上门他一件一件地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他跪在周珩的脚边,仰着脸询问:“你要这种见面,对吗?”
  辛望干脆连遮伤痕的手串也摘下,丢到一边,脸贴在他大腿侧。他没了衣服太冷,濒死动物似的寻温度。“可以啊,你不是也知道我没办法躲开你吗?”他拉开抽屉,里面有用剩下的东西,“但我吃药了,起不来,你能满意吗?”
  周珩把外套套在他身上,搂住他。
  “不是这种见面……”周珩长睫毛刷子似的扫过他的脖颈,痒痒地诉说,“我想你开心的,对不起,你说我该怎么做?我们可不可以和好,你说什么我都能做到的。”
  辛望想幽默地笑两声,但脸上做不出表情,他想笑果然周珩的每句话他都能料到。周珩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十分喜欢辛望,但也就是喜欢了,没到考虑毁掉婚姻、对抗家族、放弃未来的程度。其实辛望也觉得不该有任何人值得这样做。
  辛望能清楚懂得,“为什么是现在生气”这句话的意思——这些你在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不就该知道吗?是不会戴对戒的,被家长默许的,没办法有未来的关系,当时为什么不生气不拒绝呢?辛望只能气自己,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少年以为自己不会有很多真心,会是一个足够冷酷清楚的大人。
  “别为难我了周珩,”辛望在拥抱周珩的时候,永远会觉得温暖,“好累啊,你换一个宝贝。”他没有对周珩说过“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有别人”“你结婚我会很难过”,他没有说过一次“我爱你”,这样不会姿态太难看吧。“真希望我是你。”
  周珩说:“做我不好的,小望就是小望好。”
  辛望又说:“小心眼,有钱有权的日子都不舍得给我享受……幻想都不让。”
  “不是,”情人最会说的嘴轻轻说,“如果要交换,你还可以和更好的换。如果我能做主,全都换给你……辛望,你是哪种爱我?怎么爱你才能让你开心呢?”
  辛望真是听不了一点“爱”了,听了十分恶心。
  千金终于下了逐客令,说孕妇要休息。
  “周先生,你不要影响我养胎啊。”千金打哈欠,“我老公太着急了,替我孕反呢,现在家里见不得其他男人。”她的肚子已经隆起,五六个月,周珩看了一眼他们,倒没多言,走得很痛快。
  辛望忍到周珩走才吐,脚步浮得鬼似的在家里飘,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还披着那个避不开的人的外套。千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靠过去,脸轻轻贴到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个小小的、安静的生命,在母体的血和水里浮着,对降临后的未来一无所知。
  千金问干嘛,他说关心一下宝贝。
  宝贝,你生下来会是个幸福的宝贝吗?你的妈妈会很爱你吗,你的爸爸会很爱你吗,你的身份又是什么呢?不知所措的时候可不可以依靠家里,下不了决定时有没有人为你掌舵……会有人永远希望你开心吗?
  辛望才流下眼泪,打湿了千金的睡裙。
  千金会成为什么样的妈妈,她的小男友又会成为什么样的爸爸?
  “姐姐……”他低声叫,“……妈妈。”
  千金嘟囔:“发什么疯,搞角色扮演啊,你这么投入都有点恶心了。”
  辛望能做主的话,他想做周珩的妈妈,在周珩第一次犯坏前就狠狠打他一顿,教育他要成为一个正直的好人。
  第6章
  周珩小时候脾气不好,家里格外注意他的情绪稳定,在学校都担心出问题,要给他指定个“同龄监护人”。周珩不愿意别人指定,他自己选,新来的转校生很喜欢跟他一起吃饭,那就他了。
  辛望比别的同学都好看,讲话的声音也动听,周珩耳朵不是很好,辛望是他能接收到最舒服的频率。
  周珩定期体检的频率很高,辛望不会每次都一起体检,但是都得跟着。他检查的医院位置比较偏,路途长,辛望每次都会睡着,靠在他肩上,又培养了些肢体接触的习惯。
  辛望大多数时候是个乖小孩,来自己家的时候很看家长们的眼色,有一点可怜的样子。但有的时候看不懂周珩的眼色,周珩小时候不喜欢他在和别人相处上花太多精力,辛望说大家都是朋友啊,他就说不是,我们不是朋友,你是我父母花钱给我找的……他们第一次吵架就是这样,后来辛望回去被打了一顿,再没和他红过脸。
  周珩当然很快后悔了,父母不准他情绪太激动,所以辛望对他的所有要求都是顺从。
  周珩说对不起,辛望说没关系,其实是我太激动了。
  辛望有一点赌气又被家里打服了的样子,和周珩的相处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爸爸问要不要换掉呢,周珩又不想换,他会自己修好自己的伙伴。
  看电影时有接吻的情节,辛望有一点不好意思看,身子转过来往他这边靠,他于是问辛望要不要试试接吻。
  再然后一点点更过分,家里没有任何意见,辛望也没有。
  辛望像一个外貌美丽性格满分的小型监视器,被放在他身侧,实时传输他的情报给家里。被欺负不会生气,被冷落不会伤心,但辛望在床上叫得“周珩”好像总比平时要好听,这又是他通过什么演化来的生物本能呢?
  周珩其实讨厌父母,但没法讨厌辛望,这或许是一种雏鸟情节,早知道其实不该和他上床。
  出国只和辛望一起,谈不上自由不自由,周珩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如果没有辛望看着,他可能确实会去跳海。
  但辛望生病了,他短暂失去视力,监控坏掉了。他短时失明,五感和常人一样,并不能觉察周珩在身边盯着他看,因为看不到,伪装不了一点稳重冷静,露出一些很脆弱很需要帮助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