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钟沐回答:“正在找,暂时没结果。”这名字太普通,系统里符合特征的名单能拉出好几页,况且具体是哪三个字也还没确定,杜小荷杜筱何杜小河都有可能。画像师只能先根据村民描述,大致手绘出一张人像,身高有些矮,健壮,看起来很能干,留着短短的学生头。
  把这张人像拿给小区老住户们集体辨认之后,基本能确定她就是当年经常买泡面的租客,可最关键的孩子呢?在这一点上,村民们的说辞和桃李小区住户一致,都认定贠大力和杜晓荷两人并没有孩子,可没有孩子,似乎就没法解释155路公交车的逃离规则。
  事情好像清楚了,但又好像更乱了。这一晚八点,怪物在取走行李箱后,果然没有再回来,他真的出了远门。随着怪物的离开,小区里的白雾消散些许,也不再有刺骨的冷。十一点多,庄宁屿靠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翻看着贠大力的资料,文字密密麻麻,而连日来的神经紧绷终于在此时换来一丝困意,他闭上眼睛,耳朵听到窗户处传来的“咔哒”声,立刻就睡得更熟了些。
  刚巡查完整个小区的易恪关好窗户,又走到沙发前,把垂落的羊毛毯弯腰替庄宁屿盖好。一支银白色的手机正翻扣在地毯上,散出一圈亮光,似乎是有新消息接入。易恪随手捡起来,原本是想替他放回桌上,却冷不丁和屏幕里的亲爹来了个对视,这情节太过骇人闻见,他没有一丝丝防备,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精神污染区。而沙发上的庄宁屿还在专心致志地装睡,或者说是真睡,他这几天确实有些累,所以就算感觉到易恪正一动不动站在自己面前,也懒得再搭理对方。
  过了许久,易恪才脚下发飘地回到卧室,整个人充满灵魂震撼,他握着自己的手机,艰难开口:“他为什么要用我爸的照片当屏保?”
  另一头的荆澜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怎么还有这种狗血故事情节?说完之后及时考虑到易恪目前的心情,又迅速恢复严肃,展开多角度切入分析,会不会是因为庄哥用了什么自动换屏保的app,今天显示你爸,明天显示沙滩美女,后天显示经典夏威夷风情大披萨,和电脑病毒一个原理。
  易恪断然否认,按照庄宁屿的审美和性格,绝对不会允许手机里出现这种垃圾软件。荆澜稍微顿了顿,语调放沉:“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性,你——”
  “闭嘴!”易恪冷酷出言打断,不愿再听。
  荆澜“啧”一声:“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儿,换个角度想,你和年轻时的伯父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如稳稳抓住这个机会,替身上位……喂,喂?”
  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与此同时,桃李小区,所有行动队员手机上都弹出一条紧急通知——
  “注意,新的怪物已经出现!”
  第9章 桃李小区9 爱火非但难熄,还燃烧得愈……
  易恪看了眼腕间的机械表,时间显示00:03。
  “他们是几点出现的?”
  “刚过凌晨。”
  行动队员们各自隐匿在阴暗处,看着院子里的新怪物们,“孩子”真的出现了。但和之前所预料的不同,他们并没有怪物的外形,粗略一扫,完全就是一群虎头虎脑的,可爱漂亮的正常小孩。
  钱越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么多?”
  这是他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眼下正在小区健身器械区里玩耍的“孩子”,足足有二十三个。他们疯疯张张地尖叫笑闹着,爬滑梯、荡秋千,把生锈的踏步机摇晃得嘎吱作响,绿化带里的盆栽也被连根拔起,泥土和花叶落了满院。
  “呜哇哇哇,你踩我!”
  “啦啦,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小鸟说,早早早!”
  “我要告老师!”
  庄宁屿刚抵达现场,就从天而降一团黑影,他先是迅速向另一侧闪开,却在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时,又果断伸手一拎。
  刺耳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健身区,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在他手中扭动着,四肢大张,嗓门堪比唢呐,红毛衣上沾满泥巴,鼻涕眼泪也糊了满脸。叶皎月用眼神示意其余队员原地待命,庄宁屿则是把这唢呐精放在地上,又替他拍了拍衣服,问:“你爬到树上做什么?”
  “不为什么,好玩。”小男孩用袖子一擦嘴,转身又想跑,却被庄宁屿从后领上勾住,皱眉问:“都几点了还在外面野,你爸妈呢?”
  “不要你管。”大抵是因为庄宁屿刚才的语调有些严肃,小男孩的挣扎幅度变小了些,却还是嘴硬不肯配合,“你又不是我爸妈!”
  庄宁屿伸手一指:“你妈在那儿。”
  小男孩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青岗赶紧调整出慈爱的表情,站在昏黄路灯下,自我感觉好似会发光的圣母玛利亚,但怎么讲,玛利亚肯定没有两米一,也肯定不会端着枪。
  “他才不是我妈妈,不是!”小男孩意料之中没有上当,脖子一缩从庄宁屿手里溜走,“咚咚咚”就爬到了滑梯最顶端。
  青岗大大怨怼,我怎么就不是他妈了,要没有我舍身怀孕,哪里来的他?
  钟沐站在他身侧:“总不能这二三十个都是你生的吧,说不定这个不认那个认,再仔细挑挑呢?”
  青岗灵魂一问:“是挑长得像我的,还是挑长得像贠大力和杜晓荷的?”
  贠大力各个年龄段的照片已经被调取出来,年轻时的他和那张杜晓荷的画像其实很像,两人都有着微微上挑的细眼睛,宽鼻子,颌面走向也相似,是名副其实的夫妻相。这么一对男女,如果真的有孩子,那大概率是很容易依靠长相辨认的。
  庄宁屿用视线在孩子堆里搜寻一圈,既没找到长得像青岗的,也没找到像贠大力和杜晓荷的。他用目光示意青岗再去搭搭话,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小朋友们明显对这个天降保育员毫无兴趣,理都懒得理。
  “我真不行。”青岗深感这玛利亚的活也不好干,“不然找两个女队员去试试,再不然,干脆庄哥亲自上,反正他人缘是出了名的好。”
  钟沐试着喊了几声,没用,叶皎月又让人拎了一大袋子零食出来,这回倒是很受欢迎,可受欢迎不代表要听话,小崽子们蜂拥而上,无数双小手伸进塑料袋,场景和峨眉山的猴子掏面包有一比,拿完转身就走,绝不逗留。
  “咳。”好人缘的庄宁屿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迎面就高速飞来一个皮球。易恪眼疾手快,挥拳替他挡开,又面色不善地看了眼对面的罪魁祸首,红毛衣小男孩“略略略”地吐着舌头,捡起皮球一路跑远,顺便招手带走一众“部下”,对着棋牌室发起新一轮攻陷。
  扑克牌和麻将满天飞,钟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内心尚且是个无忧少女,向来只爱享受恋爱甜蜜,远没有管教小孩子的经验,更别提眼前还是一群超能怪物儿童,无法无天上蹿下跳,这谁管得住?
  青岗也头疼:“总不能杵在这里陪他们一整晚吧?”
  “物业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大厅,可以暂时当成儿童宿舍。”叶皎月说,“至于要怎么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你们谁有带小孩子的经验?”
  现场一片沉默,除了庄宁屿。他家里虽然没有孩子,但在纠纷调解部时没少干帮群众照顾捣蛋孩子的活,经验丰富,带孩子这种事,原理基本趋同,找一个能吓得住他们的人就行。
  十分钟后,货真价实的数学名师张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棋牌室前,他稍微整了整格子衬衫领口,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推开门,沉下脸高声问:“你们是哪个班的,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宿舍?”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孩子们纷纷站直,还悄悄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所有队员都朝庄宁屿竖起大拇指,高明,属实高明。
  数学老师任务完成,紧接着出场的是生活老师,志愿者们用最短的时间,把大厅布置成了大宿舍。不到一个小时,这群原本脏兮兮的小怪物就被洗得干净清爽,换上全棉睡衣,围在一起开始做睡前小游戏,老师们把英文识图卡发给每个人,在一片叽叽喳喳的“apple”“ambulance”里,只有红毛衣小男孩相当不配合,他把手里的卡片用力一丢,捂着眼睛就开始打滚尖叫,调皮捣蛋得分外突出,足足换了三个老师才哄好。
  钟沐:“我将来不想要孩子了。”
  钱越:“不至于不至于。”
  做完游戏的孩子们打着呵欠钻进被窝,又闹了一会,才总算在老师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叶皎月已经把所有孩子编好了号,从1到23。庄宁屿点开档案大致扫了一眼,红毛衣小男孩是1号,小淘气鬼,话很多,但多是无意义的大喊大叫,你问东他答西,老师让他给自己选一个名字,他说要叫小虫虫,在一片喧闹里,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老师在登记簿上写,小丛丛。
  “按照规则,只要让母亲把孩子带上公交车,故事岂不是就能结束了。”钱越发散思维,“不然让青哥把这一批孩子都带上车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