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闵瑾砚难堪地低下头,几个人也都没了主意。
  却听三火说:“不会。”
  别人的话陈唐九未必信,但三火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
  他问出众人的心声:“你怎么知道?”
  “闵老板被人下了咒,姓张的不过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工具而已,等咒解除了,他也会恢复正常。”
  “什么?闵老板被人下咒?什么时候的事?”
  闵瑾砚解释:“我昨天去大帅府量尺,遇见了符沂白。”
  陈唐九睁大眼睛:“符沂白?咒门下的咒?”
  三火颔首:“明晚解了咒,就相安无事了。”
  陈唐九追问:“明晚?明晚怎么解?”
  三火斜眼看他。
  什么东西,一点知觉都没有吗?
  他不耐烦,转身就离开了雅艺楼,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陈唐九有点尴尬,冲谢班主笑了笑:“对不住,我这师弟不太爱跟人打交道,谢班主,你早点歇着吧,我们先走了。”
  余光却看到被自己掀翻的桌椅,下头压着碎碟子和烂瓜果,红地毡上黑一块黄一块的,一片狼藉。
  他赶忙掏口袋:“打碎的东西我赔给你!”
  谢宿按住他,把他往门外推:“算啦,赔什么赔啊,你不用管,我们自己拾掇!赶紧回家吧!”
  经过这么一闹,闵瑾砚更不敢离开三火了,苏行也跟着凑热闹,赖在陈家不走,美其名曰:反正明晚也要上鬼市,就不折腾了。
  夜深人静,陈唐九睡不着,瞪眼望着天花板,回忆着在雅艺楼的种种。
  张无聿那家伙真是个王八蛋,活该被三火教训!
  但听三火的意思,咒门更坏!
  三火今天露的那手是傀术的一种,叫什么来着?
  他实在想不起来,就记得这招很厉害,比纸偶化形厉害的多。
  去书架上翻来翻去,发现自己那本《傀门大事记》不见了,仔细一想,好像今天被三火拿去看了。
  陈唐九心思重,一旦揣上事,那就抓心挠肝的,今晚是别想睡了。
  他打开窗,探着脑袋往三火那屋看,见熄着灯。
  这都四更天了,应该睡得很熟吧?
  过去拿自己的书不算过分吧?
  想着,他趿拉上圆口布鞋,蹑手蹑脚穿过院子,推开三火的房门。
  “吱呀——”
  极细微的合叶响,在深夜却无比突兀,干坏事的陈唐九心惊肉跳,生怕惊醒了屋里的大神仙,被他扒光了挂墙头。
  门口洒进来的月光素绸似的铺在青砖地上,陈唐九的布鞋刚踩进去就缩了回来。
  他抻着脖子朝里看了一眼,依稀看见那本蓝布封皮的《傀门大事记》正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边缘处还翘起了一点。
  不合适吧?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人家房间?
  不碍事吧?拿了书就走!
  他在门外犹豫了好半天,总算是下定决心进去。
  鞋底蹭过门坎时发出轻响,陈唐九感觉自己像是只偷油的耗子,不知为什么就是心虚个没完。
  几步路走得无比艰难,他数着心跳伸手拿书,还没等挨到边儿,后背蓦地一凉,像是有人正拿着刀子站在身后要捅腰子。
  猝然回头,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三,三火?”
  雕花架子床上的红绸被叠得整整齐齐,本该躺着的人此刻正盘腿坐的板正,月光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劈开半张脸,脸色惨白,像个索命的鬼。
  “我去!”陈唐九跳起来,“干什么啊,大半夜不睡觉!”
  三火的声音像是浸了井水:“你不是也没睡?鬼鬼祟祟。”
  “什么鬼鬼祟祟?这是我家!”陈唐九的小心肝儿还在颤,挥着手里的书嚷嚷,“我想看这本书,这不是怕吵醒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
  三火奇怪:“这么晚,看书?”
  说起这个,陈唐九突然扭捏起来,划了根火柴点亮油灯:“我想查查你今天使的什么招数,既然你醒着,也不用查了,你直接告诉我成不?”
  火苗跳了几下,渐渐旺盛。
  三火朝他伸出手,阔袖里露出来一小节手腕,白得晃眼。
  “拿来。”
  “什么?”
  “书。”
  陈唐九赶忙递给他,等他翻开,也扭着脖子站在他身边跟着看,精致的下颌线和松垮的衣领子里露出的几寸精致锁骨映入眼帘,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
  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
  翻书的手停了,三火仰头看他:“你干吗呢?”
  陈唐九正神游天外呢,一下被问蒙了:“啊?怎么了?”
  三火语气中带着点怒:“不是问用了什么招数吗?都给你翻出来了,不会自己看?非得掰开了揉碎了嘴对嘴喂你才行?”
  嘴……对嘴?
  明知道他是“口口相传”的意思,陈唐九还是忍不住想那天在洋货铺,他贴着自己脖颈时候的样子。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瞎想,越是忍不住去看他的嘴,这是很难抵挡得住的人性弱点。
  颜色浅淡,唇形饱满,跟记忆中一样,很软。
  第21章
  陈唐九碰了碰侧颈上被三火吸过毒血的位置,脑子里猝不及防冲进一堆乌七八糟的念头,耳尖跟着发烫。
  他假装在他的威压下认真看书,其实想拔腿开溜。
  接着就被最后几个字伤到了自尊。
  “傀术……引魂……万物皆为偶,中级傀术……中级傀术?”
  中级傀术啊!他们老陈家都几辈子没人修到过中级傀师了,三火却能用的得心应手!
  这分明就是老祖宗钟燊给他们那一脉留了后手吧!
  三火就知道他不会,而且本来也没抱希望,所以这次没挤兑他,只仰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陈唐九赶忙问:“这引魂,怎么个意思?”
  “引魂跟控偶术可以看做一回事,只不过控的是活物,靠的是灵力干扰对方魂魄。”
  控偶术?那也没见有傀儡丝啊?干扰魂魄又是什么意思?灵力从哪来的?
  他盯着手里的书,把几个词放在脑子里好一通连线,抽出了唯一一个自己知道的词儿:“控偶术是中级傀术?”
  三火幽幽说:“控偶术不算傀术,是基本功,傀门中人,若是连丝线和木偶都操控不好,如何能用灵力控魂?”
  陈唐九感觉自己被骂了。
  但是,好像……
  以前也总翻《傀门大事记》,读到过傀术的许多玄妙,但都不如今天亲眼所见来的直观。
  当时张无聿拿着枪,但生杀大权却被手无寸铁的三火牢牢掌控,他甚至都没动用任何法器。
  心里突然堵得慌。
  这不是抱着金山不自知吗?要是自己从小好好学傀术的话……
  可惜了,那本傀术修行的册子被他垫祠堂桌腿来着,上次着火烧没了。
  他摸摸鼻子:“那个,三火,我现在重学傀术,还来得及吗?”
  三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惑:“傀术需要学吗?”
  “……”陈唐九感觉自己又照人矮了半截,胡乱挥了几下手,“算了算了,我回去睡觉了!”
  抱着书夺门而逃时,似乎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嗤笑。
  错觉!三火怎么会笑呢?一定是错觉!
  -
  大帅府,吴大帅正跟符沂白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把酒言欢。
  吴大帅喝下一口酒,叹气:“符先生,如今世道是真乱,有姓张的坐镇,东北一带不好趟,再往后,我可就全都指仗你了!”
  符沂白呵呵一笑:“大帅,您放心,别的不敢说,逆天改命这种事我最擅长。”
  “那是,我知道先生的本事,不过,当今局势已非一两个人可以左右,我是担心……”
  “也是,可惜了。”
  “可惜?”
  “要是能得到那件东西,我便能呼风唤雨,让整个东北都变成大帅您的!”
  “是上次符先生说的……”
  “是。”
  “那到底是什么?”
  “是……”
  符沂白还没等开口,张无聿带着两名跟班跌跌撞撞跑进来,连哭带嚎:“姐夫,姐夫!你可替我做主啊——”
  借着灯光,吴大帅看到他高高肿起的脸,“腾”地站起来:“谁干的!反了天了!”
  张无聿瓢着嘴:“变,变戏法的!”
  吴大帅把桌子拍得“咣当”一声:“来人!”
  “且慢!”符沂白忙起身拦住他,“大帅,还是听听来龙去脉再说。”
  张无聿只说今天受的委屈,却不敢说自己欺男霸男那档子事,吴大帅听完大怒,就要喊人去抄陈家,封雅艺楼。
  “大帅,不可,还请忍耐些时日,那些宵小跟我们正要做的事干系重大。”
  张无聿眼泪汪汪地昂起头,好奇地问:“师父,你跟姐夫要做什么事啊?”
  符沂白过去给他施个静心的法咒,笑道:“能一统天下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