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谷雨从院里跑来,一把扶住他:“少爷,你慢些。”
  他身上很热,柳知顺着胳膊摸到他的脸,汗津津的,淋了水似的。
  柳知不愿意了,说道:“下午叫管家送两个人过来,往后,煎药扫院子这活,你别干。”
  程谷雨像是急了:“那我干什么?”
  柳知的手停在他腰上,单薄的衣料下,细韧的腰肢随着步伐扭动。
  柳知捏了一把:“做你该做的事情。”
  程谷雨再笨,也知道点话中意思了。他羞赧着:“煎药扫院就是我该做的。”
  褂子掀开,柳知摸在顺滑的皮肤上,程谷雨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那你便做我喜欢的事情。”柳知喝了酒,有点凶。
  程谷雨慌了神,央求着:“少爷,你快松开。”
  “我怕。”
  柳知问:“你怕什么?”
  怕少爷发现他是男人,怕被赶出去,再多想想,程谷雨还怕往后见不着少爷。可他不敢说,支吾半天,抖着嗓子来了句:“我怕痒。”
  柳知大笑,酒都跟着醒了几分。
  白日渐长,柳知也起得早了些。他曾经最喜欢夏天,绿树荫浓,蝉鸣鸟叫。柳家庄园也是这个时候最忙,收了春蚕丝又得赶紧养一批夏蚕,织机不分白昼地响。
  家中生意轮到柳知接手,细麻、棉布一类的布料,已在市集中颇受欢迎,丝绸份额呈缩减之势。柳知砸钱买下染坊,带着老师傅研究技艺,将丝绸染出新式颜色,华贵亮丽,大受欢迎。
  柳家丝绸也打破了几十年以来,只卖原布的单一局面,在洛川城中广开商铺。这边生意正火,柳知又去跑商队走水路,计划将丝绸贩到邻城和追捧高端布料的扬州。只可惜他瞎的突然,家中担子都落到了柳昌肩上。
  柳知喝完一盏茶,心里盘算着,近期也该找大哥盘盘家中生意了。
  他闭上眼沉思,再睁开时,眼中刺痛。柳知乱了几分心神,又将眼睛睁开,闭上。
  “谷雨!谷雨!”柳知起身大吼。
  程谷雨当是少爷出了事情,扔下扫帚跑进来:“少爷,你怎么了?”
  “谷雨。”柳知紧紧攥着他肩膀,“我好像......能看见光了。”
  “真的?”程谷雨睁大眼睛,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
  看见光、看见光,他念着,拉起柳知往院里走。
  程谷雨把柳知摆在太阳方向,站好,指着天空问:“少爷,扎眼吗,那边是太阳。”
  昂起头,柳知渴求地看过去,久久不说话。程谷雨怕他晒坏了,拉着柳知的衣袖:“二少爷,看多了伤眼睛。”
  柳知回头,那双没了神采的眼睛通红的。他重重闭上眼,像是疲倦了好久,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
  “少爷。”程谷雨憋着气喊,“松开点。”
  柳知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
  第5章
  端午这天,程谷雨从库房搬出木梯子,给正厅门上插好艾草,又往院子里洒上好些雄黄粉,驱虫辟邪。二少爷刚起床,程谷雨就端着兑好的雄黄水迎过去,用指头蘸了蘸,踮脚抹在他额上。
  自从眼睛见好,少爷就像变了个人,日渐开朗,身子骨也健壮起来。就是这话也跟着多了,总喜欢逗弄程谷雨,时常令他又羞又恼。
  “沾雄黄,虫不伤。”程谷雨念着,刚要收回手,就被柳知捉着了腕子。
  “快松开。”程谷雨凶他。“我干着活呢。”
  柳知在他掌心揉了揉,不情愿地放开手。
  下午,天变得阴沉,厨房送来粽子和绿豆糕,柳知嫌屋里闷得慌,让人把桌子摆在院里。
  因着是节日,程谷雨不喜欢喝酒也给自己置了杯子,酒里加了药,刺鼻辣口。他轻嘬一口就皱起眉头,硬着嗓子喝下去,然后斯哈斯哈地呼气。
  柳知放下酒杯:“不喜欢就不喝,逞强做什么。”
  “那不成。”程谷雨认真道,“今天过节呢,我想喝。”
  柳知笑了:“去卧房,雕着牡丹花的柜子最下边,存着两坛酒,你拿过来。”
  程谷雨跑进房,抱着个小坛子蹬蹬跑回来。柳知掀开坛盖,酒香飘了出来。
  还是辣的,但不冲鼻子,一口咽下去咂摸咂摸,嘴里还有丝丝缕缕的甜味。程谷雨喝完一杯,又给把杯子倒满了。欢喜着:“这个好喝。”
  柳知说道:“这是前年我去扬州,在船宴上喝到的,觉着不错找店家寻了酒坊。原想着多带些回来,可那酒坊是一老者独自经营,极小极偏僻,酿酒不求发财只图个高兴,因而酒水产的也少。”
  “原先还想着,多去扬州几次。把那老人哄好了,收我做个关门弟子,将秘方传给我。”
  柳知说着说着就笑了,程谷雨却放下了酒杯,把坛子盖上。
  “做什么?”
  “这么珍贵,得好好留着。”
  “酒而已。”柳知挥手让他坐下,“好东西就是拿来好时候用的。”
  “给我也斟上。”
  一坛子酒喝完,程谷雨脸颊子通红,晕乎乎地趴在桌上抬着眼睛看柳知。少爷长得可真俊朗,就是瞎了,也是一副气宇轩昂的贵人相。
  正困着,沉闷的空气里吹起几缕凉风,豆粒大的雨滴答砸在桌上。紧接着就变了天,大雨呼啦一声落了下来。
  “少爷。”程谷雨催促,“快进屋去。”
  柳知神情淡定:“急什么。”
  “淋着了啊!”程谷雨拉他袖子。
  柳知反手握住他,十指交错的握法扣紧他的手:“好久没淋雨了,挺凉快的。”
  程谷雨不动了,陪他在雨里站着。柳知坐在椅上,抬起头朝着程谷雨,霹雳吧啦的雨滴,密集地砸到他脸上。
  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风更乱了些,树上的铃铛也跟着乱,叮叮的声响和在风雨里,叫听见的人不得安宁。
  程谷雨看着柳知,那双无神的眼也在看着他。还是空洞洞的,可程谷雨却觉得少爷快把他盯穿了。
  “谷雨。”柳知深深地喊他。
  “谷雨。”柳知用力扯了一把,程谷雨被他搂着腰向前趔趄两步,站到柳知双腿之间。
  大雨浇透了身体,冰凉的。可程谷雨从脸热到了脚指头,不知是醉了酒,还是被少爷弄热了心。少爷那只大手抚在他后颈上,正轻轻用着力气让他低头。
  越靠越近。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拇指愈发用力地磨他嘴唇。
  一声雷毫无征兆地在天边响起,吓醒了懵懂中的程谷雨。湿透的粉衣衫更红了,紧贴住他平坦的胸膛。程谷雨难过起来,二少爷这是把他当姑娘喜欢,他和府上那些人有什么区别,都在糊弄他眼瞎。
  吻就快落下,程谷雨落寞地别过头,柳知吻在他脸上。
  “不给亲啊。”柳知不高兴。
  见程谷雨不答话,柳知又笑嘻嘻地没个正经:“亲嘴不痒的,你别怕。”
  “不行!”程谷雨抹抹脸上的水,“你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谷雨、谷雨,你别生气啊......”
  大雨过后,是个明朗的晴天,可柳知却蔫蔫地躺在床上发烧了。
  程谷雨不停地换湿帕子给他散热,一边念念叨叨地埋怨,昨天不该陪着发那阵疯。
  孙郎中过来切脉,程谷雨紧张地站在一旁候着。诊完,孙郎中说无大碍,治眼睛的药停一停,风寒药多吃下几贴,退了烧就好。
  程谷雨一刻不敢耽搁,药包刚送过来烧好炉子熬上。中午的药喝完,柳知发了一身汗,哼哼唧唧要程谷雨陪着。下一顿药是晚上了,倒是不着急。程谷雨握着柳知的手,在床榻边坐了一下午。
  入夜后,程谷雨没睡。他记着亥时还得给少爷喂一顿,躺在床上睁着眼。时候还没到,程谷雨就等不及起了身。药在炉子上温着,借着昏黄的烛火,他小心地端着碗往卧房走。
  “少爷。”程谷雨喊道,“起来喝药了。”
  “少爷。”程谷雨推推他,“快起来,喝完再睡。”
  柳知的睡相,沉得不大对劲。程谷雨伸手贴在他额上,竟比白天时候更烫了!
  “少爷你醒醒啊!”程谷雨放下碗,攥住他肩头,用力摇晃。“你吓着我了。”
  “少爷!少爷!你能听见我说话不?”程谷雨带着哭腔大喊。
  柳知迷迷瞪瞪地听见有人像是在哭,头昏脑涨间,程谷雨卯足了力气在摇他。心道这丫头力气可真不小,正准备开口叫他,程谷雨跑了。
  房嬷嬷回娘家探亲,程谷雨喊来的是以往没见过的静嬷嬷,从前是大夫人房里的。
  “嬷嬷,少爷烧狠了,滚烫滚烫的。”程谷雨拉着她进了正厅。
  静嬷嬷倒是不见着急,人也和善:“二少爷打小就这样,夜里闹病。你别怕,汤药喝下过会就能退了。”
  程谷雨为难:“可少爷,叫不醒呢,怎么喂?”
  静嬷嬷笑了,眼神中带着些敲打:“想法子啊,你可是贴身伺候的,都这些天了,怎的一点都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