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咬舌自尽的掾吏张三就躺在角落中,其余掾吏面色煞白,只当他是太过恐惧而自缢。
  萧大人,我们是冤枉的!一掾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今晨一早还查验过一次,绝没有人调换过祭祀的礼器!求大人明鉴啊!
  你们谁和张三有交情?大理寺卿林向松开口道:若是坦诚交代,还能戴罪立功。
  跪在地上的掾吏连忙抬起头,回道:我罪吏吴九与小三子,不!与张三交情尚可,张三为人憨厚老实,平常多为沉默寡言,家中还有妻子和瞎了一只眼的娘。
  昨晚张三回了一趟家,说是幼子染了风寒,直到半夜才回来,不过奇怪的是回来时,他衣衫上的袖子湿了一块,应该是不小心弄倒了醋。
  林向松皱紧了眉头,这又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与祭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于是质问道:有没有见过他拿过库房的钥匙?
  库房的钥匙在唐主事手中保管,我们最多就见过几眼,碰都没碰过啊!
  事情陷入了僵局,现在张三死了,线索中断了。
  而此时,牢狱内,一掾吏小声道:小三子他爹是一个锁匠
  厉害的锁匠看一眼便锉出来,即便是一般的锁匠,摸几下也能凭记忆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萧伯瑀吩咐道:去太常寺廊舍搜张三的衣物。
  是!
  说罢,萧伯瑀便起身往外走去,余光中,一道身影安静地靠在墙角中。
  他偏过头看去,只见宁王赵从煊抬眸看向了他,眼中没有半分祈求之意,却不由地让他放缓了脚步。
  这件事于宁王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眼下,只有找到始作俑者才能为无辜之人洗刷冤屈。
  而距皇帝下达的限期,还有两天。
  第17章 调查真相
  宰相府。
  大人,大理寺传讯,在张三廊舍内只找到了一件发酸的衣裳,并无可疑之处。长史王横进来禀报,随即又呈上一条钥匙,这是周大人保管的库房钥匙。
  钥匙由于一直放在密室中,表面已经镀了一层锈迹,像是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
  萧伯瑀的目光瞥向那发酸的衣裳,只见那衣裳袖口处还沾了一些白色的污渍。
  下官已经查清,这些都是盐渍。王横连忙解释道:也许是张三此人多汗,用袖口擦汗,汗渍干涸后留下的盐渍?
  萧伯瑀不置可否,他问道:近日来,张三与谁来往密切?
  王横面色变得凝重,他忽地跪了下来,回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与张三有几年交情,前些日子休沐时,张三喝醉了酒,无意中提到了宁王殿下
  宁王抱病卧床的消息也是张三传出来的。
  若不是宁王也身陷囹圄,恐怕这件事宁王便成了最大嫌疑人。
  可还有其他人?萧伯瑀继续追问。
  王横摇了摇头,张三这个人除了喝酒时会多说几句话,平常时寡言少语,极少见他与旁人交往密切。
  闻言,萧伯瑀眉头紧蹙,张三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另有缘由
  继续查。萧伯瑀吩咐道,说罢,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是。
  大理寺。
  萧大人,您来得正好,此案已经告破,调换礼器之人就是张三!大理寺卿林向松下了定论,他胸有成竹地分析开来,张三的妻子都畏罪潜逃了。
  张三为何要调换礼器?祭祀的酒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异常的,他一个小小掾吏,如何办得到?最关键的那条库房钥匙,林大人可有查到踪迹?
  萧伯瑀几个问题将林向松说得哑口无言。
  林向松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只想赶紧了结此案,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张三已经畏罪自杀了,只要将所有的罪推到他身上,便是皆大欢喜了,连皇帝都没有非要追查到底的意思,萧伯瑀何故紧抓着不放?
  萧大人。大理寺卿林向松眸光四瞥,随即压低了声音,张三在狱中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是因多年在太常寺得不到升迁而犯下滔天大罪,事后悔悟才畏罪自杀
  林向松早已安排人将事情的始末写好奏表,正准备将奏表呈递到宰相府。
  闻听此言,萧伯瑀神色微凛,他问道:大理寺之责为何?
  林向松一愣,随即勉强笑道:这这萧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大理寺掌刑狱重案,审天下冤屈,明察秋毫,以正国法。萧伯瑀已经替他作了回答,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此案有诸多疑点未明,还望林大人慎重。
  林向松的脸色变得难看,却也只能咬牙吞声,笑着应和:是,萧大人说的是,下官即刻派人继续查下去。
  那就有劳林大人了。
  说罢,萧伯瑀转身离去。
  牢狱内。
  狱卒打开牢门,躬身道:大人,请。
  听到声响,靠在墙角中的赵从煊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沙哑,萧大人
  萧伯瑀微微蹙眉,他吩咐道:拿水来。
  是。
  狱卒们每天至少三次给犯人喂水,可看赵从煊的样子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似的。
  殿下受苦了。萧伯瑀微微低头。
  赵从煊垂下眼帘,勉强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萧大人今日是来关心我,还是来审问我?
  臣只望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萧伯瑀并未正面回答。
  赵从煊睫翼微颤,片刻后,才道:张三已经认罪画押,萧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今日一早,大理寺卿便派人前来,将张三的罪状公之于众,并扬言此事将会上奏陛下,他们这些被牵连的人兴许能逃过一死了。
  殿下,张三可曾与您有过交情?萧伯瑀问道,他在意的是,张三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为何会提到宁王殿下。
  到底是酒后胡言,还是
  赵从煊神色淡淡,几面之缘,不曾交谈。
  萧伯瑀又问了关于礼器之事,然而赵从煊所知甚少,只摇着头。
  牢门外,狱卒捧着一碗水走了进来,大人,水来了。
  萧伯瑀微微颔首,旋即接过水碗,将水放在赵从煊身前的案几上,殿下喝点水吧,臣先行告退。
  可直到萧伯瑀离开,那碗水依旧纹丝未动
  回府的路上,萧伯瑀闭目沉思,脑海中回想着这件事的始末。
  他忽地睁开了眼睛,最关键的一点,兴许不在库房的钥匙,而是祭祀当日,礼器为何会变色。
  去太常寺。萧伯瑀吩咐道。
  是。
  太常寺内正筹备着半个月后的第二次雩祭,这一回,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太常寺卿周访事事监督,忙得不可开交,见萧伯瑀前来,还是放下手中的事情,躬身行礼,听闻是掾吏张三偷换了礼器,都怪下官治吏不严。
  周大人,那个不祥礼器可还在?萧伯瑀开门见山问道。
  周访微微一愣,随即派人将那酒爵拿来。
  这原本是要埋起来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忙,一时忘记了此事。周访看向那内壁暗红的酒爵,心里微微发怵。
  见萧伯瑀直接拿起这不祥的礼器,周访神色一诧,好言提醒,萧大人
  酒爵内壁阴刻着祭祀的铭文,铭文凹槽处藏匿着一些白色的盐渍,与那件衣裳上沾着的盐渍相似。
  从太常寺回来后,萧伯瑀神色暗沉,他紧盯着放在案上的酒爵,却一言不发。
  王横在一旁心惊胆战,这被视为不祥的礼器该不会真能夺人心魂吧?
  大人,时辰不早了王横小心提醒道。
  他们查了两天,却一点其他的线索都没找到,如今离皇帝下达的限期就剩一天了。
  萧伯瑀缓缓移开目光,他问道:可有找到张三妻子的行踪?
  说来也奇怪,下官今日一早便传令执金吾,按理来说,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长安,可执金吾传回来的消息称,并没有找到这个人。王横揣测道:下官认为,要么她早已离开了长安,要么便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
  倘若是后者,一切便说得通了,张三一个小小掾吏,怎敢私自在祭器上动手脚,除非是背后有人在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