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转向了刘备:“玄德,我听闻你也有带兵的经验,你麾下云长、翼德二将也是武力不凡,可否劳你替朕接待他们?”
  刘备连忙起身应道:“定不辱命!”
  刘秉点了点头:“另一件事,便是与那檄文有关。兖州那边姑且不提了,有曹昂曹子脩在,联络曹操议定发兵时日,料来不难,我更在意的,是冀州那边的情况。”
  “当日袁绍自河内途经,我因疑心他仍与董卓有所牵连,从京中逃出,也只是为了蒙蔽视线,于是并未与他相见,只让张将军赠予袁绍若干护卫,确保他能安然抵达冀州。可按照随后种种看来,袁绍此人确有讨伐董卓之心,反而是那冀州牧韩馥畏惧于董卓权势,耽误了冀州群雄的招兵买马。”
  “曹孟德的那份檄文应当已经发过去了,可令韩馥投鼠忌器,松开对袁绍的监管。但我看,咱们也该再为他添一把火!”
  “是极!”张燕拍案赞道,“该将陛下的这份檄文也传到冀州去!孙轻那小子尊奉陛下之命,近来袭扰冀州边境,本是要让韩馥得个警示,无暇他顾的,结果他可倒好,直接对外当起了缩头乌龟,对内却还是重拳出击,哈,这叫什么道理?不如直接将话说个明白,看他要尊哪个陛下!”
  对于张燕这人口无遮拦,管一州州牧叫“缩头乌龟”,刘秉已经懒得多说了,反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冀州牧韩馥在历史上是躲厕所里自杀的,因为死法过于奇葩,他反复看了三次,现在被叫一声乌龟倒也没错。
  他向座中众人问道:“谁愿为我去送此檄文?”
  按说这事该让文官去做的。但他手底下的众多忠臣识字率堪忧,还大多是武将,有点处理庶务本事的,别管是不是童工,都已被派遣上阵了,还各自忙碌,脱不开身。
  但想到若是让张燕这样的武将去送信……
  刘秉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忽见座中一人起身,向前一步站在了堂上,向他抱拳请命:“陛下,由我来送这封檄文吧!”
  “子龙,你……”
  “云虽不才,也想为陛下排忧解难!”赵云语气硬朗坚毅,又忽而在与上首的帝王目光相对时,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俯身深深一拜,“此前一直无有机会向陛下阐明,但今日既有要事待办,赵云不得不说。”
  “初来河东之时,陛下盛情相邀,请我看清,身在此地,到底是从军还是从贼,这个问题,早已有了答案。”
  就算在之前还没有答案,在陛下放出了这份名为罪己、实为募招子民相随的檄文后,他也有这个答案了!
  请他来此的同乡并未诓骗于他,此地也确有一位正要图谋重振江山的明君!
  赵云言辞恳切:“若陛下愿意将此重任交托给我,赵云必不辜负陛下所托,必将此檄文妥善送至韩州牧、袁太守的面前,叫他们知晓陛下的威名。送完此书,也请陛下另给我半月的时间,让我折返真定一趟,再为陛下招募些许擅长武艺的乡党前来助力!”
  刘秉顿时面露喜色,自上方离席而起,来到了赵云的面前。
  刘备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只因陛下一时激动,便握住了赵云的双手:“子龙主动请缨,我又怎会不允。此事,便交托给你去办了。”
  按照刘秉所想,这也确实是前去送“信”最合适的人选了!
  赵云是冀州人,熟悉冀州的风土人情,又仪表堂堂,比起等闲的礼官不知出众几倍,更不至于和韩馥当场打起来,足以撑起他的颜面。
  更妙的还是赵云的后半句话。他不仅打算接下这送信的任务,还要回家一趟,把相识的乡党都给拉上,以填充陛下讨贼的兵力。
  这是何等的觉悟啊!
  他要是拒绝这份好意,那他怕是要睡不安稳了。
  刘秉想了想,还是又叮嘱道:“不过冀州局势复杂,既有韩馥这位州牧,和因乡党关系投奔冀州的汝颍士人,还有袁绍这位身份特殊的渤海太守,更有立场不明的冀州宗族,你此去,以告知韩馥、解救袁绍脱困为主,其他的事情能避则避。”
  别说得太多,反而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这话听在赵云的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属于君主的体贴。
  他连忙回道:“谨遵陛下之命。”
  赵云既已决定出行冀州,便不敢耽搁,将自己在河东的一应运送职务,都挪交给了张辽,收拾完了行装后,带着数份誊抄的檄文踏上了旅途。
  途经河内,他仍能听到,过往的河内百姓仍对陛下的这份檄文津津乐道,也在用着朴实的心思,揣测着陛下何时能够重返洛阳。
  这些声音被冬日的冷风送至耳畔,却仿佛有着化冰的魔力,让赵云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缕笑容,也像是推着他这一行人向前,就连马蹄声也比先前轻快不少。
  以至于这份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檄文,竟是与兖州的那份前后脚抵达冀州州府,出现在了韩馥的面前。
  也让他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
  “本初!本初——”一名三十来岁的文士脚步匆匆,在被人开门迎入、越过门槛时,才终于想起了什么,伸手扶正了头上的发冠,稍稍整理了一番仪容,继续向着院中冲入。
  一见到那主座上的袁绍,他连连说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袁绍少见老友如此做派,起身迎道:“何事让你许子远如此高兴?”
  许攸抚须而笑:“哈哈,我这几年间时运不济,你袁本初也是知道的,你到了渤海后,空有这太守的位置,却因韩馥的盯梢,无法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我都要担心是我拖累了你!现在总算是有了好消息,那你也得容许我高兴一番吧?”
  “怎么说?”袁绍正色道,“他将那些探子全撤回去了?”
  他这几日收到了袁术的来信,得知他这位兄长也从洛阳走脱了,回到了袁氏的老家汝南,正在想办法看看,能否与对方好好商议举事的细节,便少有留意冀州的情况,倒是让许攸比他的探子更快一步知道了冀州的变故。
  不过许子远此人向来大胆,还交友广泛,明明大家是一并来的冀州,却好像已打通了不少门路,实是他袁绍的臂膀助力。他的消息,也就是袁绍的消息,何必区别呢?
  许攸未曾察觉到,袁绍的心中还闪过了一些别的想法,见他满脸希冀,顿时合掌一拍,笑容更盛:“何止是把探子全撤回去了,我看啊,韩馥此人还要即刻来拜访你袁本初呢!”
  “这是为何?”袁绍不解,“算算时日,兖州那边若按我请求来做,也该把东西送来冀州了,但就算是讨贼檄文送到,以韩文节的做派,至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怎的还要亲自来拜访我?”
  许攸回道:“因为这檄文,不是一份,而是两份!一份出自兖州东郡太守桥瑁之手,假借朝廷三公之名,正与你袁本初此前所需相对应,而另一份,却是出自逃亡在外的弘农王之手,在河东发布罪己诏,作为檄文发起号召,请求天下有识之士讨伐董卓!你袁本初聪明得很,不如分析分析,韩馥此刻是何想法?”
  许攸简直要被韩馥的反应笑死了。听说那弘农王的信使抵达冀州州府,不卑不亢地上门送信,却一送就送了个惊天的消息,把那韩馥吓得够呛。偏偏那还是一份无人胆敢随便假冒的檄文,让韩馥都不敢怀疑它的真假。
  曹操和桥瑁那边送去的檄文,韩馥说不定还有胆子将它忽略过去,弘农王的讨贼檄文,却是他万万不敢轻忽的。那毕竟是被董卓废黜的前一任皇帝啊!
  韩馥向来没主意,要不然也不会限制袁绍的行动,唯恐他给冀州招惹来了麻烦,现在却只能连忙和袁绍重修旧好,希望这位名声在外的袁氏子弟为他拿个主意。
  许攸怎能不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他眼前看到的,却不是袁绍喜出望外,而是袁绍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甚至抓的有些用力,“你说什么?”
  许攸:“我说……”
  “弘农王在河东,写了一份讨贼檄文?还是一封罪己诏?”
  见许攸点头,袁绍厉声断言:“不,这绝不可能!”
  他向许攸解释道:“子远,你之前因被牵扯进密谋刺杀孝灵皇帝的案件中东奔西逃,四处藏匿,有数年不在京中,直到月前才与我重聚,所以你不知道那弘农王究竟是怎样的性情!但我敢说,他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是何进信赖有加的人,见过刘辩多次,早对这昔日的小皇帝有了一个评判。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脾性和能力,也不是经历了一番刺激就能转变的。
  “我还收到了兄长自汝南寄来的信件,在信中他也提及过弘农王的大略情况,不可能身在河东!”
  所以这不是刘辩能做得出来,也不是他在董卓监管下有本事做成的事情!
  许攸脸色微变:“那……那等韩馥来时,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