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写完最后一个符号,他落了名字,把笔放在桌子上,抬头对上真人的视线,坦然的笑了笑:“真人很惊讶?”
  “阿渚的字体,以前没那么端正。”真人看着他,可是眼前人的灵魂错不了,就是薄叶渚的模样。
  咒灵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恋人。
  等墨迹晾干的功夫,薄叶渚也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橙黄色眼睛倒映咒灵的模样,真人总觉得那眼中多了些其他的东西,却始终抓不住。
  “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薄叶渚眼中含着笑意,平和的笑意,灯光洒落眉眼,他整个人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他瞥了一眼那纸张,然后卷起来,真人找来细绳给他绑好,看着青年娴熟的动作,真人眸光闪了闪。
  薄叶渚侧眸看了眼窗外,然后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阿渚要去送信吗?”真人认出了他在纸张背面画上的那个图案,是薄叶家族的印记。
  “嗯,对,这边信鸽可以飞过来吗?”
  真人只是说以前也有薄叶家族的信递过来,但是没见过他有写信送出去,不,有过一次,但那次是叫了鎹鸦的。
  薄叶渚的鎹鸦也不知道去哪了。
  两个人走出住宿区,薄叶渚看了看四周的建筑,问:“我得找个空旷的地方才行。”
  于是他们走出了总部,一直到靠近外围的一片空地上。
  月上枝头,今夜万里无云,薄叶渚仰着头,举手吹了个悠长的口哨。
  那奇异的声调,和平常人吹的口哨截然不同,他的口哨绵长不休,像是夜里的低歌,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一连吹了三次,夜空中出现了一只灰色的大鸟,俯冲下来。
  “没想到是你。”薄叶渚举着手臂,让大鸟落在他臂上,喃喃道。
  真人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的举动,银发青年摸了摸大鸟脑袋上的羽毛,然后让大鸟站在旁边的石头上,弯身把那纸卷系在它腿边。
  “去吧。”
  话音落下,灰色大鸟扇着翅膀飞起,它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看不见踪影。
  薄叶渚看着它飞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收回目光,转过身望着真人。
  他知道真人想问什么,但是他还是在真人开口之前率先打断了他:“真人,你还记得幻境中,我离开东京要去哪吗?”
  真人不知道,在院子里呆站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薄叶渚和那个司机说话,却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那样的距离,作为咒灵他还不至于听不清,可是他偏偏就是听不真切。
  他摇了摇头:“我是一直追着阿渚到车站的。”
  听到他的话,薄叶渚抿唇笑了笑,眉梢肉眼可见的开心,他马上又想要掩饰一样去碰了碰鼻尖,月色下,耳廓有些泛红。
  “那天是要回族里了,接任下一代神官的职责。”薄叶渚负着手,慢慢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族里祭司说我今年有姻缘,叫我回去记录一下。”
  姻缘?真人眼神一厉,那个幻境中薄叶渚根本不认识他,这姻缘又是从哪里来的?在东京府?还是在薄叶族?
  薄叶渚看着他骤然沉下去的脸色,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但是神官们注定是一生无亲无故的,何来姻缘。”
  神官们不是依靠血缘传承,神赐会随机落在某一代的子嗣中,历代神官有男有女,都是一生无亲无故。
  成为神官也不是家族内部选举的,而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二十一到二十二岁,就是历代神官着手入画的时候了,以前是给天皇或者是幕府将军们入画,薄叶家族获得了巨大的地位和权势,但是近百年来就不一样了。”
  “神官们选择的权利更多了,但是神赐的神官却很久都没有出现,直到我的降生,才延续了神官的传承,此后薄叶族内一定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薄叶渚看着真人,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双灰蓝的眸子也在注视着薄叶渚,真人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明天陪我回一趟族里吧。”
  柔和的眉眼中,他平静的话语又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我为你的存在,再加一重筹码。”
  真人开口,嗓音有些干涩:“那是什么?”
  薄叶渚看着他,沐浴在月色下,又似乎在暖阳中,他含笑的唇角没有动,有风吹过,不知何处飘来的紫藤花瓣擦过脸旁,落在脚边。
  少年时期的薄叶渚只以为将真人入画就可以将真人永远留在世界上,让他可以接触人类,行走人间。
  可是真人还需要一个存在世界上的“身份”。
  他得是这个世界的合法住民。
  赌上他这一系神官的命运,将他的名字和真人的名字一起入册,上告先神,让真人的存在真正的合理化。
  他嘲笑少年时的薄叶渚太冲动,其实他也怀着满腔不妨多让的疯狂。
  静谧的夜色中,他拉起真人的手腕,像是这个时空里真人无数次抓住他一样,青年的声音在咒灵的耳畔响起:“我们回去成婚啊。”
  第26章 握住他的手
  夏天的夜太美了,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一点云都没有,走了多远都是那么明晃晃的月亮, 看着大地, 吹着风, 等鸟穿越在山林时候,惊起落花点点。
  薄叶渚很少抬头看这样的夜, 只有发呆的时候, 偶然仰着脑袋, 看不出什么来后又低下去。
  但是薄叶家族有一个传统, 准确来说,是针对于神官们的传统。
  神官嫁娶,都是在傍晚时分,等仪式结束后, 就是入夜了。
  “夕阳,就是神官写下告帖, 上祭先神的时候, 这也是仪式最重要的一环, 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神官之礼,不许大祭。”薄叶渚看着真人, 清澈的声音慢慢说着那个古老家族的故事。
  他侧着头,银色的发丝垂落, 半长的头发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他把头发捞到肩后,看着总部的方向,继续说道:“鬼杀队, 是神篱家族联姻的那个地方吧,我有印象,这里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真人,你知道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终究是要回去的。”
  “什么——”
  薄叶渚抿唇笑了笑,看着他的脸庞,橙黄色的眼睛含着平静,又似乎掩盖着什么波涛,青年的眼神闪烁:“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别的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承认你,你不可能在这里久待的。”
  只是回去的方式,不是那么美好而已。
  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指尖掠过唇角的肌肤,薄叶渚若有所思,似乎在回忆什么。
  真人回过神,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直以来的角色瞬间调换了似的,他总满脑子的想要保护好薄叶渚,但是现在对上青年冷静柔和的眉眼,他成了那个关押在笼中的鸟。
  他的主人望着他,眸中含笑。
  招一招手,他就想摇着翅膀去蹭那细长的指尖。
  薄叶渚靠近他,抬手,他也跟着弯下身,两个人凑的极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他可以看见青年细腻的脸颊,泛着健康的色泽。
  “你很幸运啊,遇到了我。”
  他轻轻的叹息落下,激起惊涛骇浪,那灰蓝的眸,像是乌云蔽日下的海面,起伏着浪面,真人没有说话,环上他的腰身。
  一个轻轻的吻掠过咒灵脸庞上的缝合线。
  薄叶渚靠在他肩膀上,银丝垂落,长长的异色睫毛盖住眼中奇异的光芒。
  咒灵也好,外来者也罢,既然决定了在一起,那他一定会扫清障碍的。
  这个世界的他成长出现了偏差,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知道,不过没关系,在最后的时间里,他会做好万无一失的保障。
  ——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天,薄叶渚醒的很早,白色的被褥间都是温暖的气息,简直让人舍不得起床。
  他怔了片刻,坐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耳,触碰到微凉的耳垂,意识才彻底清醒。
  长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起身去洗漱。
  记忆全部回笼的感觉真不好受,太影响心情了。站在盥洗室的水池前,垂眼看着水面模糊的倒影,薄叶渚心想。
  外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应该是到了队员们的训练时间。
  他看了眼外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盥洗室,朝着房间那边走去。
  路不远,很快到了门前,他的手搭在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忽然瞥了一眼旁边真人的房间,盯了几秒,才收回视线,推开门进去。
  几乎是前后脚,他合上门的时候,就听见了走廊响起脚步声,搭在门把手上的掌心顿了顿,他没彻底关上门。
  很快,真人推开门进来,看见薄叶渚时候眉眼弯了弯,说道:“我们今天就可以走了。”
  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尽量脸上还是保持浅淡的笑意,倘若薄叶渚是个正经咒术师,一眼就能看见咒灵周身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坏的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