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不仅罢工,还扰乱了九霄天宗原有的灵脉,使宗门灵脉枯竭了。
  诸位长老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千万年的古派一日日衰败下去。更甚者,宗门弟子在外,连些二三流的门派都敢出言挑衅,这等羞辱,放在从前鼎盛之时,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严长老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本想着抓住江跃鲤,以绝后患,甚至可以以此威胁凌无咎听令。
  却未料到江跃鲤在凌无咎心中竟如此重要,也没想到凌无咎居然真的疯到这种程度,如今双方两败俱伤。
  “我真没想过,他们会那样对你。”笃无圆耷拉着脑袋说道,“他们只是说有事找你商谈,我以为,以为只是……”
  事情已然发生,江跃鲤并不想听他的忏悔,“云生呢?灵韵峰殿内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笃无圆道:“你消失的那日,道君生生用灵力震碎了施阵者的经脉,除了严长老,那些人都爆体而亡了,是他们留下的血迹。”
  江跃鲤闻言,心又提了起来。
  场面听起来惨烈至极,颇有种同归于尽的意味。
  “云生呢?”她追问道。
  笃无圆:“他将那些人杀了后,沉寂了几日,又闯入灵脉那处,将灵脉搅乱。”
  江跃鲤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大佬就是大佬,即便是偏科的科目,也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拿个高分。
  笃无圆一张薄唇叽里呱啦说了许多,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江跃鲤故意沉下面色:“你再不告诉我人在哪,我就要揍你了。”
  笃无圆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我以为你问他状况。”
  江跃鲤:“……你理解能力真是满分。”
  笃无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过奖了。”
  江跃鲤:……
  笃无圆转头看向房门,“他在房里,不过搅乱灵脉似乎有反噬,他回来后,便昏睡了过去,浑身灵力沉寂了一般,长老们来看了,都无从医
  治。”
  原来人就在院子里,还以为被那些老家伙们藏到哪里去了,白费那么多功夫在这里听故事。
  江跃鲤站起身,正欲朝房门走去。
  笃无圆叫住了她,江跃鲤转头,用眼神询问。
  他面相清冷,却憨厚地挠了挠头。
  江跃鲤:“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原谅我了吗?”
  专程将她叫住,居然就为了这?
  江跃鲤咬着后槽牙道:“你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不原谅你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笃无圆收起憨厚做派,身姿挺拔,面色疏离冷清,静静望着她背影。
  江跃鲤进到房中,房内摆设一应从前模样,只是崖边的窗紧闭着,屋内一片静止,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她挥袖开窗,绕过桌椅、屏风,转到内间,一眼便看见了平躺于床榻上的凌无咎。
  他双手交叠于腹间,素青被子掖在腋下,睡姿端正又乖巧,若非面色苍白发青得与被衾相呼应,她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不够七天她便消失,也不知第一次了,也不知他到底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
  江跃鲤坐在床榻边,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合并双指,贴到他额间,查探的灵力还未渡入,便如同摸到极寒的冰水一般,指尖忽地传来一阵刺痛。
  她猛地缩回了手。
  好家伙,哪是什么扰乱灵脉,这是把灵脉都吸到自己身上了吧。
  身体里庞大的灵力乱成一团,靠他自己根本梳理不过来,紫府识海他人又进不去,便只能这样半死不活,躺个数十年。
  江跃鲤沉默地坐了片刻。
  最后还是俯下身子,将额头贴了上去,她倒是可以轻易进到他的识海内。
  刚进去,便一瞬便被拉到一望无际的极寒冰川天地,都是由灵气凝聚而成。
  冰川相当躁动,在轰鸣中战栗,极寒之气如暴怒的银龙破冰而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成冰晶坠落。
  江跃鲤忍着冰寒,细细给他引导、安抚。
  几度金乌西坠,明月东升。
  月光如水,自屋外淌入,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江跃鲤维持着五日前的姿势,神识还在哼哧哼哧地凿冰川,顺河流。
  忽地刮来一场暴风雪,瞬间吞没天地,猛烈地旋转,缠绕在她周身。
  雪花刮过皮肤,并未感觉到冰寒刺痛,却激起细微的颤栗,像是蝴蝶掠过心尖。
  一瞬间,她便知道凌无咎醒了。
  江跃鲤将识海抽离,微微抬头,便落入了一双深潭般的黑眸。
  凌无咎平躺着,黑发如墨铺散在枕上,睫羽轻颤,目不转睛凝视着她。
  终于醒了。
  江跃鲤扬起一抹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后脑一紧,她头又被按了下去。
  随后,她的意识在沉浮,人也在沉浮,眼中一片迷蒙,发出的声音像含着湿漉漉的水汽。
  外头日头高照,她才缓过身来。
  她将身上的人推下去,手肘撑在榻上,半撑身子。
  忽觉鼻子一热,鲜红的啪嗒一下,低落在凌无咎肩头凝白的肌肤上,又哧溜一下,滑落而下,滴在素色被褥上。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
  江跃鲤:……
  她特么又虚不受补了!
  她都已经境界突破至化神期,再往上,就是半仙了,居然还能虚不受补到流鼻血。
  离谱,简直是离谱!
  凌无咎坐靠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丝帕,按在她鼻下。
  江跃鲤仍由他按着,感受体内磅礴的灵力,顿时觉着她冤枉严长老了。
  她可能真是妖女,因为九霄天宗灵脉的小半灵气,都进了她身体……
  身份转换的话,她估计都要提剑上门讨说法了。
  江跃鲤从凌无咎手中抽出丝帕,团成一个小球,按在鼻下,说话瓮声瓮气的,“你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
  凌无咎淡淡道:“三日前,只是身体昨晚才能动。”
  也就是她帮他梳理灵力的第三日,他便恢复了意识。
  凌无咎刚恢复意识时,便在识海看到了她的神识,她一袭水红衣袍,化作一个小点,立在无边际的冰川之间。
  他神识未能凝结成型,只能化作一道清风,缠绕在她周身。
  掠过几次,将她鬓间碎发撩起,她却浑然不觉,只一心用术法凿冰川,开河流。
  他无法让她觉察,便安分地绕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将汹涌暴戾的灵流捋顺,抚平躁动的冰川。
  江跃鲤“嗯”了一身,便也靠在了床头。
  她拿开丝帕,鼻下又传来一阵热流,又连忙按了回去。
  她道:“悠着点,你要是提前把自己搞死了,未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好。”
  时从外出历练了,栖梦崖内除了两人,只剩笃无圆。
  凌无咎对笃无圆的接受度比时从要高一些,他并未将人支开,甚至对他还算不错。
  三人偶尔一起下棋,弹琴,风花雪月地过了一天,江跃鲤便回来了。
  刚回到栖梦崖,便撞见了安霞霞和袁珍宝在院子里纳凉。
  得知她身上蛊毒未解,两人担忧之色几乎要凝成实质,气压低得让她不解。
  仿佛她这一趟出行,已经以失败告终。
  再三解释之下,她们才愿意相信,原来她回来,真的毫不费劲。
  传送类法宝对灵力的消耗极为惊人,其损耗程度与传送距离直接相关。
  寻常修士使用一次短距离的,也需要缓好一阵,千里之遥她却说回便回了,让两人震惊了好一阵。
  江跃鲤恍觉她已步入大佬行列。
  大佬不懂她们的痛。
  袁珍宝又给她补了许多各种物资,她才重新传送回边陲镇上。
  江跃鲤本想咸鱼一段时间,可掐指一算,一月之期,仅剩半月。
  想起那变态的痛楚,她还是咬咬牙,出了门。
  她四处奔走,现实中才过去一个时辰不到。
  当她下楼,准备去寻那说书先生要毒沼老怪位置时,秦骓言还在客栈大堂给乌鸦剥松子。
  他见她经过,放下手中松子便走过来,“江师妹,你这下准备去哪里?”
  乌鸦展翅飞来,落在江跃鲤肩头。
  江跃鲤实话实说道:“我要到茶楼找说书先生,想问问他毒沼老怪在哪里。”
  秦骓言温柔道:“我陪你去。”
  江跃鲤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笑容,这让她想起,原来二大师兄苏玉衡模仿还算到位,这嘴角勾起弧度,着实相像。
  只不过总归原版看着舒服,没有生搬硬套的拟人感。
  她还未答应,二楼传来声响。
  “我也一同前去。”
  凌无咎立走廊栏杆后,玉容冷淡,眉眼低垂,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人。
  三人一路无言,气氛略微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