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见江跃鲤不但不害怕,还有些走神。
  银角魔嘴角抽动,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他哼了一声,忽地转身,宽大的黑袍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消失在林中。
  江跃鲤身上一轻,禁制松了,她试着活动了下手腕,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伸手摸了摸刚刚蛊虫钻入的位置,皮肤光滑如初,连一丝异样都感觉不到。
  她抬头望了眼天色,橘红的霞光映在她脸上。
  时间不早了。
  她从淡蓝色储物袋里,拿出一件飞行法宝。
  这是一片通体雪白的羽毛,夕阳在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考虑到她灵力有限,所以宗门特意挑选了这件最轻便、最省灵力的飞行法器。
  江跃鲤小心翼翼地捧着羽毛,回忆着苏玉衡给的口诀,缓缓注入一道灵力。
  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光,落在羽毛上,羽毛在她掌心轻轻颤动,缓缓变大到足以承载一人的大小。
  “成了!”她惊喜地低呼。
  然而,第一次尝试时太过心急,羽毛突然暴涨,差点把她掀翻在地。
  这次她学乖了,控制着灵力一点点输出,让羽毛平稳地悬浮在离地一尺的高度。
  爬上去的过程颇为狼狈,可坐在羽毛上,往山上飞的过程很舒服。
  暮色渐沉,山风带着凉意拂过江跃鲤的面颊,将她的发丝轻轻扬起。
  她不敢飞太高,专注地操控着羽毛法器,沿着蜿蜒的石阶缓缓上升。
  “江徒儿。”
  这声呼唤来得突然,惊得江跃鲤手上一抖,羽毛险些失去平衡。她慌忙稳住身形,循声望去。
  半山腰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石阶上,朝她用力地挥手。
  竟然是她的便宜师傅。
  便宜师父在石梯上蹦蹦跳跳,人小小的一个。
  江跃鲤有些吃惊:“师父?!”
  这不是禁地吗,她怎么过来了?
  她慢慢地操纵羽毛减速,笨拙地降落在石阶上。
  “可算等到你了!”
  笃山兰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她仰起头,圆圆的脸上写满激动,眼睛亮得像是捡到了金子。
  明明个子只到江跃鲤胸口,却硬是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踮着脚拍了拍江跃鲤的肩膀。
  笃山兰一收到江跃鲤没死的消息,就立即去请示宗门,作为江跃鲤的师父,她获得了进入禁地的许可。
  可她不知天魔法阵具体范围,只敢爬到半山腰,看下能不能遇到她。
  本来看着太阳已经下了一半的山,觉得没了希望。
  想不到真的能遇见。
  夕阳的余晖洒在师徒二人身上。
  笃山兰一时开心,便叽叽喳喳起来,更像一个精力旺盛,且放了长假的兴奋好奇宝宝。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吃饭了没,那魔头没对你怎么样吧,你也记挂这师兄师姐门吧,大家都没事,你不用担心……”
  足足有三分钟。
  三分钟!
  江跃鲤耳朵嗡嗡,硬是听完了漫长的唠叨。
  笃山兰话头一转,问道:“乖徒儿,你喜欢何种字体呀?”
  江跃鲤疑惑地眨眨眼:“字体?我不太了解这里的书法风格。”
  “哎呀!”笃山兰一拍脑门,那张娃娃脸上露出夸张的懊恼表情,“为师真是老糊涂了,应该把样式带来给你选的。你喜欢比较端正的,还是比较狂野的?”
  江跃鲤迟疑道:“狂野的?”
  笃山兰又问:“好。你衣柜里那几套衣裳,最中意哪一件?”
  “等等……”江跃鲤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问完字体,又问衣服的,这也太奇怪了。
  第11章 她一再退,他一再进
  江跃鲤做出暂停的手势,打断便宜师父的施法,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不说的话,我就不回答你了。”
  笃山兰立刻捂住心口,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为师这不是未雨绸缪嘛!先把你的喜好问清楚,到时候给你立个称心如意的衣冠冢,你在下面也能乐呵乐呵。放心,师父一定去墓碑铺子给你挑个最狂野的字体……”
  好家伙,这是直接给她安排后事了?
  虽然这语气轻松得像在给她买衣服,还是很恐怖的好吧!
  笃山兰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战术性转移话题,伸手往怀里掏东西。
  “有没有青色的。”她听见江跃鲤的声音,抬头看她,表情有些复杂。
  两人都心知肚明,此身将往,生死未明。
  过了片刻,笃山兰答道:“有啊,刚好有一套。”
  说着,笃山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将其交到江跃鲤手中,“这是师门里大家的心意,你拿着。”
  江跃鲤一看便知,和苏玉衡给的那个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接过棕色的储物袋,上面留有便宜师父的余温,暖意渗入掌心。
  笃山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行了,你赶紧上去吧,为师先撤了。”
  没等江跃鲤道别,她已抬脚往下走。
  山野中传来她清亮的声音:“来日天魔问起,不要把为师的名字说出去——”
  江跃鲤:……
  好一个师徒情深。
  待便宜师父背景消失在山间,江跃鲤一路御风而上,飞得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她专心操作飞行法宝停下,脚落到地面时,心中颇为美滋滋。
  果然有法宝就是好,不用像第一次那样累死累活地爬上来。
  嘻嘻。
  她收好羽毛,抬头看清周遭环境后——
  不嘻嘻。
  地上、墙上、石阶上,甚至连门口那尊凶神恶煞的镇压石像脸上,都溅满了刺目的红血。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屠杀。
  担心祸及池鱼,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埋伏后,立刻加快脚步往魔宫内跑去。
  夕阳西坠,只余一线残霞浮荡在天际,将飞檐斗拱的门楼镀上一层暗金。
  已经是第二次踏足,她站在高门下,没再犹豫,纤细的手指抵在雕花门板上,轻轻一推。
  只是门才开了小半,她就“砰”地一声,立即又把门重重关上。
  肩上的乌鸦被吓得翅膀乱扑腾。
  “我是不是眼花了?”
  她拍了拍砰砰直跳的心口,掌心还残留着门板的凉意。
  深深地吸一口气,她决定再确认一次。
  这回她学乖了,只推开一掌宽的门缝。
  斜晖透过缝隙,在地砖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金痕,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她俯身窥视,视线顺着青石地砖往里,触及曳地玄黑衣摆,然后猛地上移。
  下一刻,与殿内那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那双眼竟然比暮色更沉,仿佛早已洞穿门扉,静候多时。
  江跃鲤吓得手一抖,门“吱呀”一声彻底敞开。
  天地可鉴,她真的没有用力推门!
  空阔的前堂内,两侧灯笼发出暖黄的光,映得地面如水般澄净。
  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宽椅,一人倚坐其上,黑衣如墨,锦缎暗纹在灯下泛着幽冷的光,衬得他肤色如雪。
  怀里窝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正眯着眼打盹,而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猫,惹得那猫舒服得直哼哼。
  他的右手肘懒散地搭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颌,神色淡淡地看着门外的人。
  眼神里带着几分倦怠,几分审视。
  殿中的人,是魔宫的主人——凌无咎。
  江跃鲤没料到开门会见到人,因此被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后,反倒是平静下来。
  没有解锁奇怪的新人物,就是好消息。
  她定了定神,抬脚向前走去。
  她刚想开口打招呼,凌无咎眸光微动,忽然侧过脸,下颌微抬,一副“本座才懒得理你”的模样。
  江跃鲤:……
  也行,那她自己回房吧。
  门外一阵晚风掠过,撩起她的衣袂,她抬手按住额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这阵风穿过前堂,消失在幽深的殿后。
  而就在风停的刹那,凌无咎原本慵懒的神色骤然一沉,猛地站起身,怀里的胖猫无声跳开。
  他身形如鬼魅,眨眼间便逼至她面前,惊动她指尖的碎发。
  江跃鲤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爷又怎么了?
  有喜欢喂人吃血的奇怪癖好?
  她甚至多看了两眼他的脖子,确定没有血后,心底松了口气。
  凌无咎不依不饶,跟着向前逼近一步,玄色衣袍几乎擦过她的裙角。
  她再退,他再进。
  一步,又一步。
  直到她的后背抵上门框,退无可退。
  凌无咎俯身,轻轻嗅了嗅,眉头折起一道深痕。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江跃鲤腰间,那只淡蓝色的储物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