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色的山羊站立了起来,密密麻麻的触手从她的身体中长出,覆盖着血或者脓液。
  她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脚边的城堡,两轮太阳停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
  原本不想出手,但是……对方的确令她生气。
  莎布尼古拉丝想着,看不出究竟有多少根指头的手拢住了太阳们,宛如天狗啖日。
  短暂的黑暗出现在城堡之中,但他们并未感到轻松,怪诞的世界仍在持续,前庭的巨人呼唤着他们前往。
  抬头睁眼,直视神明者将得到惩罚。
  小白松了口气,怀里拥抱着奥卢森,先前那具尸体却被她丢了出去,因为对方现在的模样实在与人无关。
  一口气松到一半,伏在喷泉池休息的她忽然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像是地球爆炸了一般。
  没来得及抬头,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接连落下,和黑灰的触手一起。
  藤蔓瞬间燃烧,城堡在火焰中崩塌。
  不知多久后,纷纷扬扬的灰烬徐徐落下,大雪似的掩埋了残存的墙壁。
  小白失去了意思,她最后的反应是建立起屏障保护奥卢森。
  冰雪之下,阿撒托斯的信徒诡异地睁开了眼,手中的雕像也彻底变成了他所信奉的真主的模样。
  地面上的一切都被摧毁了,森之黑山羊倒下的身躯留下了一滩蠕动的液体,一些植物在上面萌芽,颜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些玩家成为了灰烬的一员,另一些退化得更快的,却以原生种的身份活了下来。
  它们匍匐行走,嗅着地面,寻找着那个声音吩咐的东西。
  “呱。”一只普通提醒的蟾蜍蹲在一只不普通提醒的蜘蛛上,看着地上到处爬行的原生种们,发出疑问的声音:“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蜘蛛不搭理祂,蜘蛛的心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好。
  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原生种们想要避开这片区域,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走来。
  一段魔法符文亮起,它们在金色的光芒中消失。
  “虽然但是,本呱还可以用魔法,呱呱。”蟾蜍说着,想让朋友带自己去别的地方看看,但蜘蛛无动于衷。
  祂们才来到城堡不久,对这里还很陌生,只能隐约感觉到阿撒托斯的存在。
  不想离开地球。这是撒托古亚内心的真实想法,原因很简单,祂懒得动弹。
  也正因为如此,祂同样懒得去应付天上的格赫罗斯。
  为什么大家不能像祂一样一动不动的呢?生命可是在于禁止呐。
  很快就有原生种发现了失去藤蔓保护的隧道,灰烬涌入了进去,一直来到了那片虚无的边缘。
  沉沉体内的阿撒托斯,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依然毫无反应,尽管祂从头到尾都在静静地注视着。
  玻璃破碎似的声音响起,人类少女从虚无中坠落,像伊赫乌蒂那样落在了乌波萨斯拉的身上。
  祂庞大的身体挤爆了狭窄的隧道,城堡仅剩的一角也被毁去,而它的构建者依旧不知去向。
  “看到了吧,”乌波萨斯拉对陷于层层淤泥中的伊赫乌蒂说,“宇宙的源与初不过如此,甚至不如你在穿梭时空中遇到的猎犬们强大。”
  少女那接触到黏液的身体开始腐化,大块大块自清的淤青爬满了她的皮肤,然后慢慢腐烂,露出下面干涸的血和腐败的肉。
  安静垂着的眼睑动了动,这位诞生在宇宙之前的盲目痴愚之神,经历了漫长到永恒都不再永恒的长眠后,终于将迎来苏醒。
  伊赫乌蒂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挣扎了一下,身体顿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乌波萨斯拉警告着她,否则将会让她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强制死去和重生,直到变成父亲喜欢的模样。
  “睁眼吧,阿撒托斯。”乌波萨斯拉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情绪波动,“和你创造的世界一起毁灭。”
  第55章 亲吻睡美人(六)故事的尽头
  无人知晓乌波萨斯拉从何而来,祂自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既定的生和命定的死。
  “知道么?在阿撒托斯的梦境之外,有一个没有外神也没有旧日支配者的世界。”祂在伊赫乌蒂才刚刚从人转化为神的时候说,“这个宇宙不过是祂用来控制我们的手段……”
  顺着原生种走过的路缓慢挪动,乌波萨斯拉边走边让它们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愚人的美梦,终将被智者戳醒。”
  睡美人的隧道尽头等待着王子的到来,不过这位“王子”的外表比诅咒她陷入长眠的女巫还要可怕。
  让阿撒托斯醒来很困难,但让一个人类醒来却很简单。
  乌波萨斯拉用蕴含魔法的语调哼唱着歌曲,呼唤着沉沉那还残存于人类身躯中的一缕意识。
  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沉沉记得她轻飘飘地飞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空间,在笛声的催促下开始翩翩起舞,双腿就像穿上了红舞鞋那样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本应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绝望,但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告诉她黎明终会到来,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那轮久未升起的太阳。
  沉沉用力地喘了一口气,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喉咙和鼻腔里都充满着水和其他的一些液体,耳朵里也堵着海藻之类的绿色“植物”。
  费力地把自己收拾干净,沉沉突然发现自己身前的那片阴影长得有点奇怪。
  她咯噔了一下,哆嗦着不敢抬头看。
  呜呜呜,好运气用光光了。
  沉沉心想,一条黏滑的触手垂到她的面前,然后强迫着她抬头。
  人类的眼睛里没有了那抹绿光,身上也不再有阿撒托斯的气息。
  乌波萨斯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奈亚拉托提普戏耍了。
  身前的庞然大物离开了,带着移山填海的气势。沉沉松了口气,手脚瘫软,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打算歇息一会儿。
  “叮咚。”一个熟悉的东西掉在了她的眼前。
  “是你啊。”沉沉把它捡了起来——某次公司聚会上,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送她的礼物。
  据说可以包治百病的,阿撒托斯小雕像。
  小白发现奥卢森停止往原生种退化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发现这个人类男性开始往令一个不可名状的方向进化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帮忙看顾了。她想,将自己仅剩的一点点身体藏好,然后尝试和伊赫乌蒂沟通。
  幸好自己刚刚反应快……也幸好让好友带上了自己的一部分。
  “嘘。”就在小白感觉自己的意识要去往那一部分的时候,莎布低沉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孩子,不要乱动。”
  对方用蛊惑地语气对她说道:“把一切都交给我吧,伟大的黑山羊能摆平令你感到困惑的所有。”
  小白短暂地失神,等她反应过来,托付给好友的那一部分身体已经失联了。
  她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骂。
  以后一定要离这些家伙远一点。
  在决定回溯时间之前,伊赫乌蒂问过全知全能的犹格索托斯:我们可以被杀死么。
  宇宙自诞生以来的漫长岁月里,一些种族,包括人类,曾经尝试过挑战祂们的权威。
  大部分都失败了,有的却成功的做到了“弑神”。
  “不,那并非死亡。”万千闪烁着光辉的泡泡说,“他们眼里的‘死亡’,不过是将我们暂时放逐到了另一片空间和另一处时间。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仍会归来。”祂忽的停顿了片刻,似乎另外的时间点有人在和祂说话:“不过……死亡这种事,莎布要比我更了解——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她。”
  她想夺走乌波萨斯拉的力量已经很久了。
  伊赫乌蒂静静地等待着莎布的到来,脸上的标记隐隐显现,那一块皮肤也在微微发烫。
  身处泥潭,看不见也听不见外界的一切,也只有这个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好久不见。”盛载着小白的泡泡破裂,那一捧水变成了珍珠一样的水滴,在伊赫乌蒂的周围滚动:“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么,你想要夺走乌波萨斯拉的生命吗?”
  “阿撒托斯怎么样了?”伊赫乌蒂如此问道。
  她听到了莎布的笑声:“阿撒托斯呐……”
  水珠们自如地在这团粘稠的液态身体中流动,乌波萨斯拉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放缓了速度,将眼睛伸进来查看。
  莎布立刻贴在了伊赫乌蒂的身边,躲过了对方的视线。
  “水”原本也是祂身体的一部分。
  “奈亚拉托提普,虽然对你几乎从不说谎,但在其他人的眼里,祂可是谎言与欺诈的象征呵。”莎布的尾音带着嘲讽的笑,“否则,祂如何成为我们之中的最强者、又如何成为阿撒托斯的信使呢?”
  伊赫乌蒂仿佛明白了:“阿撒托斯不在沉沉体内了。”
  “没错。”水珠们贴着她的脸慢慢滚动,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湿润的痕迹:“为了以防万一,在察觉到乌波萨斯拉的目的后,祂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容器了——我想,你应该见过其中的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