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错地了,不打扰各位雅兴。”时闻避开他,强行要去按下行键。
  周烨寅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让她按成,声音压着扭曲的兴奋,软趴趴附在她耳边,“我去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你上司说要你给我斟茶道歉,我没肯。”
  “——我要那种道歉干什么啊。”
  周烨寅被猛地挣脱,也不恼,只回味地摩挲着指尖,目光耐人寻味地在时闻身上来回舔视。
  “起码得换身我喜欢的裙子,跪在床上,边求着给我舔,边摇尾巴吧……你说是不是?”
  时闻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连同拳头也震得生硬。
  她冷静思索了几秒,录音录像都有,现在挥拳头算不算最佳时机?
  正待发作,倏忽“叮——”地一声响。
  金碧辉煌的电梯门徐徐向两侧拉开,一道盛气凌人的阴影落下,熟悉的清苦烟味随之而至。
  时闻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表情。
  周烨寅就如同被一阵暴烈的风刮断,骤然跪倒在她面前。
  玻璃碎裂,威士忌酒液洒得满地狼藉。
  “我操!“周烨寅吃痛,狼狈趴伏在宫廷拼花地板上,整个膝盖小腿都被踢得麻痹地抽动,他破口大骂盛怒回头,“我□□血妈!!你他妈哪个不长眼的杂种——”
  一句没骂完,又硬生生收住。
  他痛得满头冷汗嘴唇发抖,抱着腿起不来,周围也没人敢来扶,只能面青口唇白望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人。
  “怎么。”
  霍决一身清俊笔挺,风度翩翩地站着,仿佛刚才一脚踹过去的不是自己。
  他潦草扫过地上的周烨寅,目光对上几步之遥的时闻,轻慢又不悦地压低了眉眼:
  “聊什么这么投契,我没妨碍到二位吧?”
  第8章 留步
  时闻穿一条收窄的裙,薄肩颈,细肋条,胸口及腰胯线条玲珑起伏。
  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有惊有惧。
  像一枝月下玫瑰,馥郁而纤长的茎,美得明显,刺也明显,令人没办法不多看一眼。
  霍决的目光像淬毒的蛇,不动声色从她身上滑过,轻轻砸落地面。
  有资本在楼上玩乐的人,平日里见面大多都能互相颔首问声好,几个包间之间端着酒杯互相串门也是常事。这会儿好些人发觉了外面的动静,纷纷探身来瞧,见挑事的是霍决,皆吓了一跳。
  跟在霍决身后上来的夜场经理急忙领着侍应生过去赔笑脸,哄着客人回房间,不让拍照围观。
  那些客人哪会给他们面子,不过是顾忌霍氏的名头,不敢明目张胆瞧热闹,半推半就避开罢了。
  云城豪门众多,纨绔扎堆,一群二世祖白天还勉强装装人样,入了夜个个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他们大多游走在家族生意边缘,做什么都有长辈兜底,人生在世只需要学会两件事:
  一是享乐。
  二是审时度势。
  在外面再烂玩,心里也要有数——自己究竟能踩多深的水,犯多严重的错。以及面对面碰上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霍决这种,与他们不同。
  他是手握霍氏实权的继承人,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有掌控局面的能力,自身就是一棵可以投下荫蔽的树,不必靠人兜底。
  周烨寅被他当众落了脸面,也万不敢回手,只能强忍着怒意装平静,“lawrence,不知我哪里得罪过你。”
  霍决不置可否,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形容倜傥地点了根烟。
  “问个问题。”
  他微微扬了扬下颌,那串白奇楠念珠随着他夹烟的动作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
  “你们很熟?”
  周烨寅腿弯还不可遏制地打着颤,随他视线移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时闻。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在思考问这话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决抽烟的姿态很斯文,“是或不是,这么难答?”
  他天生英俊。
  但这英俊中,总透露出一股不耐烦。
  即便常常装作谦逊,装作彬彬有礼,实际上别人一对上那双黑眸,就能触到直白的戾气。
  周烨寅被盯得有些骇然,下意识摇头,“不、不算熟……”
  霍决笑了,“不熟,你靠她那么近做什么。”
  周烨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发生在哪里,面色骤变,慌忙忍痛要爬起身来,却被保镖反手摁回地面。
  “我跟她、她只不过……”周烨寅似是惊诧,又似不解,磕磕巴巴道,“霍赟都已经、已经……我以为……”
  霍决衔着烟,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轻挑眉梢,“你以为我跟我哥关系差,他死了,他留下来的人,我也要一并折磨。”
  他弹掉烟灰,似笑非笑给予评价,“nicetry.”
  周烨寅侧脸刮蹭在大理石上,刚做的发型沾到了倾倒的酒液,也顾不上窘不窘迫,急忙挣扎道:“我没有!我不是!lawrence你听我解释……”
  “最后一个问题。”
  霍决态度温和,不失礼貌地打断。
  一只楦型考究的韧黑牛津鞋,闯入周烨寅贴地的视野,踩上他侧脸,从容不迫地慢慢施加力度。
  隔着发苦的灰白烟雾,霍决一字一句发问:“刚刚碰她的,是哪只手?”
  “霍、霍少……”周烨寅浑身抖得像筛糠,“你不能这样……我阿爸、我阿爸他……”
  “左?”
  霍决充耳不闻,眼底带着一种悍然的狠戾。
  “我猜是右。”
  怕脏似的挪开几步,不必示意,当即有人上前来,代替他干净利落卸掉周烨寅那只胳膊。
  “啊——!!!”周烨寅厉声惨叫起来,像条蛆虫般滚在地上打滚抽搐,“停手!停手!丢柒你班扑街冚家铲!!够胆死掂我!!丢你老母!停手啊啊——!!!”
  他痛极,口不择言骂得又脏又污糟,霍决却听得饶有趣味地笑起来。
  “unclechow系唔系冇教过你,必要时候要学识收声?”
  [周叔叔是不是没教过你,必要时候要学会闭嘴。]
  他的烟抽剩三分之二,丢进周烨寅痉挛的掌心里,用鞋底碾灭了。
  “一系你饮埋啲whisky?倒泄晒,唔好嘥。”
  [不如你喝掉这些威士忌?都倒掉了,不要浪费。]
  正准备让人继续,西装下摆突然被拽紧了,霍决顿了顿,有些意外地转过视线。
  时闻不知何时靠近了他身边。
  那股清爽的苦橙叶气味撞进烟里,清清冷冷的,眼下痣缀着,眉间不太赞同地蹙起。
  然后他听见她很轻,又很迟疑地,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霍决。”她制止他,“够了。”
  烟酒燥热,夜场冷气调得极低。她肩颈手臂都舒展在外,又细又白。
  那么怕冷,不知道现在冷不冷。
  霍决沉默看她半晌。没笑。也没作什么回应。忽地反手一握,捏着她腕骨将她带进电梯。
  离开之前,他抬抬下巴让人松开对周烨寅的钳制,轻描淡写点了一句:
  “唔好俾我知你以后再喺佢面前出现,有乜问题,叫你老豆嚟同我倾。”
  [不要让我知道你以后再在她面前出现,有什么问题,叫你爸来和我谈。]
  周烨寅从小到大哪里挨过这种伤筋动骨的打。这时疼得进气多出气少,宛如抽了骨头的烂肉,软绵绵瘫在一处,半句话说不出来。
  *
  电梯下行。
  封闭空间里,时闻给余嘉嘉发了信息让她出门口。霍决极具存在感地站在身侧,西装面料挨碰着她的手臂,两个人都垂着视线不说话。
  时闻心里有震荡,思索再三,还是在电梯门打开之前,说了“谢谢”。
  虽然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霍决看着她颈后秀气的痣,淡声问:“我不在的话,原本打算怎么处理?”
  “我跟朋友开着实时共享位置,也发了紧急求助信息,三分钟之内没回复,她会报警。走廊拐角有监控,我有录音。”时闻看一眼自己半握的拳头,耸了耸肩,“也算有武器。”
  霍决默了默,“有用?”
  “看你怎么定义‘有用’。”时闻说,“后续怎样不知道,在当下那个场景跑掉应该不成问题。”
  从vip电梯出去之后,是一个叠石造景的室内花园,郁郁葱葱的绿植围出方寸静谧。
  霍决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很冷峻,他没让她就这么走,像是不经意问起,“既然回来,为什么没找我?”
  他也穿一身黑,靠她很近,两人鞋尖相对,身上的黑仿佛颜料受热融化,即将黏稠地连在一起。
  时闻不知道怎么答。
  好在,她也没有装出那种客气的笑。
  霍决散漫地撩起眼皮,“怕我?”
  时闻眼睑颤了颤,声音有点懒,“要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她在他眼里白得晃眼,霍决看起来又想摸烟,但忍住了,“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