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们两个似乎从来没这般腻腻歪歪拉拉扯扯过,基本上都是要么吵,要么打,要么就干脆直接摇床去了。
  金盏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行吧,真没想到他俩都结婚了,泠川还能一声不吭地偷人。
  她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太精彩了,幸好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可不想过得这么精彩。
  “奴婢告退。”
  她赶紧走了出去,顾时还坐在树荫下,消瘦的手撑着苍白的下巴,薄薄的眼皮垂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对,他真该好好郁闷郁闷,混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他咎由自取。
  “参见陛下,我瞧着她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了,真是万幸捡回一条命。”
  “嗯,退下吧。”
  他低声道。
  他不能接受也得逼着自己接受,可就是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气闷地走进泠川的房间,想直接他们两个打个措手不及。
  “泠川,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扭过头来,颇有些不耐烦说道:
  “人家来给我放完血之后就走了呀。”
  “放的是哪里的血?”
  顾时看着她冰冷如玉的白肤,找不到流过血的痕迹。
  她将黑发撩拨到另外一边的肩膀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顶端。
  “是耳朵上的血。”
  她知道顾时肯定吃醋了,又是要在说一大长串酸里酸气的话后,逼她说好多罗里吧嗦的肉麻话。
  可是令她惊异的是,他竟然什么也没说,只跟泄了气似的看着她。
  “你能恢复健康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想要亲了亲她的脸颊,可心中却不知她是否愿意让他再亲吻一下。
  这话说出口后,顾时觉得后悔,自己就像默许了她的不忠似的。
  只要她能恢复健康,即便再找一个奸夫也可以么?
  他好像还真的对此感到疲惫了,无可奈何又只能保持豁达大度,他因这种豁达而感到痛苦万分,可痛的久了,便麻木了。
  他也想当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可又下不了决心去承担那背后的损失。
  他看着泠川,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带着那淡淡不耐烦似的神情,一如既往。
  她会因为心中有了另一个人就厌倦他吗?还是说她是先厌倦了他,才心里又有了一个人?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和她交欢,这样他就能快速用身体确认她是否还对他有爱,可现在却不能这样做。
  如果泠川现在就抬手给他一记耳光,他会因此感到高兴,从中得到一种绝望的愉悦感,至少她在抬手打他的时候,眼里会有他。
  他看着她的脖子,绝望地想着。
  如果他现在强行要和她欢好,她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拔下头上的银簪,捅穿他的喉咙。
  他看着她如同融化蜜糖一般的黑发,上面什么饰物都没有。
  “泠川,你的银簪呢?”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恐慌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坏了……恐怕是掉在水里了。”
  顾时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别急,我命人去把水抽干,说什么都会给你找回来的。”
  “谢谢你呀……顾时……”
  泠川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她实在是有些惊讶,顾时何时变得这般体贴了?不仅没吃醋,还主动提出要帮她找回簪子。
  顾时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身子是柔软放松的,并没有抵触这个拥抱。
  确实,她一直都不抵触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顾时却没法对此感到安心。
  他回想起许多和泠川在一起的细节。
  他会按照自己的情绪,肆意地在回忆里添加许多让他的情绪更加激烈的故事。
  那些细节都是失真的。
  和她在一起六年,他却反倒说不出和她经历了什么,也说不出他对她的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实在是倍感凄凉。
  一半绝望,一半希冀,即使泠川做不到只爱他,顾时还是希望泠川能爱他。
  她回抱了他,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别担心,顾时,我还是会跟你在一起的。”
  为了表扬顾时今日的大度,泠川也大度地安慰了他。
  “这是你的本意么?”
  一不留神,真心话从心底溜出了口。
  如果有的选,泠川真的会选他吗?顾时自己都不信。
  泠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索性佯装生气:
  “哪有那么多本意不本意的?横竖都这样了,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吧,什么都听你的,不问了。”
  顾时摆出了一副顺从的样子。
  她摸了摸顾时的脸,心想如果他能一直这个样子,那也不是不能继续跟他过。
  “泠川,你现在觉得生命可贵了吗?”
  他握着她的手问。
  从前她总是寻死觅活,可这次真的差点丧命,她对待生命的态度总该变了吧。
  顾时一下把泠川给问蒙了。
  虽然说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可泠川并未产生什么对生命的感悟,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差点死了。
  她没看到走马灯,也没什么感慨,更没感觉到生命的遗憾。
  她只有肉|体层面的感悟,就是呛了好多水,然后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要说长了什么记性的话,那就是意外跌入水中的时候别张嘴呼吸。
  “可能……有点怕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许她说不出一二三来,是因为她没啥太大的学问。回头她去多读一读诗词歌赋,说不定还能扯出两句酸诗来。
  “那我便命人去把池子里的水都抽干了吧。”
  “不用,光秃秃的多丑啊,我绕着点走就行。”
  泠川说道。
  她听见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便看到秦思昭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散发出阵阵的米香。
  “病中不能吃得太油,反倒给身体造成负担,臣便弄了点药膳送来。”
  他直接把那碗粥端到了桌子上,泠川瞥见,他的袖口有一小块的血迹,是自己刚才耳朵尖上的血不小心蹭到他的袖子上了么。
  “只待一个月后,臣就辞官回家,或当一郎中,或当一夫子,陛下勿念。”
  顾时心里只担忧没了秦思昭,泠川能否顺利生产,完全顾不上因情敌主动退出而感到高兴。
  “好,秦大人保重。”
  泠川倒是神色中有几分释然。
  “臣告退。”
  秦思昭浅浅行了礼,便告退了。
  顾时搂着她的肩膀,担忧地说道:
  “泠川,我也不是那么留不得他……我只担心没了他你能不能顺利生产……”
  “我没事的。”
  泠川敷衍道,可她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被不受控地卷进了一场情感风波,快速辞官显然是最理智的决定,但她总是忍不住地觉得另有隐情。
  他今日的面色无端苍白了许多,恐怕是这几日不眠不休,透支了身体。
  这再过一个月就辞官……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她真想一把抓住秦思昭,好好问一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六年不见,就搞得这么神秘,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她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
  入口时,她发觉这粥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是她娘的手艺,在粥上面点了香油和酱油,也说不上多好喝,可她就是觉得怀念。
  她双手捧着碗,低头仔细看了看。
  这样的味道,她已经六年没有喝过了。想起来,她娘亲确实有把自己的手艺教给过秦思昭。
  她娘亲说过,等以后她和秦思昭成亲了之后,让秦思昭去后厨干脏活累活,她只管坐在前面收钱就行了。
  想起往事,泠川的眼神黯淡下来,不禁感叹真是万般皆是命。
  顾时瞥了一眼,一碗清淡的粥在他眼中实在是有些寒酸。
  “就吃这点东西能行吗?”
  “我娘说过,生病最好吃点稀的,不能吃太腻歪的东西。”
  她小时候发烧,她娘亲就是给她做了一碗这样的粥。
  顾时皱着眉说道:
  “怎么看着不太像宫里的手艺,给我也尝一口。”
  泠川没理顾时,一口气把粥全都喝了,她病了后就没吃下什么正经东西,确实也觉得腹中空空,喝完后,她才发现这粥有些药味。
  “和生病的人抢吃的,坏。”
  泠川翻了个白眼。
  “哼,怎么?你吃不惯宫里的菜肴,反而喜欢那个秦思昭的手艺?宫里什么好的没有,一碗破粥,有什么可喝的。”
  顾时的语气里又带了几分酸意。
  “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