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见眼前的姑娘突然沉默,容时箐看过去,正要开口,就听她声线低了两分,问起一句:
  “京城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容时箐视线停留在她身上,顿了须臾说:
  “裴砚忱找了你一个月,听说裴府的暗卫顺着京城往南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地找,直到从單阳城回来,京郊别院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自那之后,再也未听过暗卫揉查的消息。”
  那句中的京郊别院,两人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姜映晚别的没再问,很快换了话题。
  容时箐欲言又止看着她,明显是有话想说,但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出口,有些事,现在就提,为时过早。
  第119章 “晚晚可愿意,继续我们中断的婚约?”
  裴砚忱放弃了找她,姜映晚心口压着的石头轻了不少。
  夜里也很少再被噩梦惊醒。
  一切似乎终于步入了正轨。
  李叔在小镇上盘了间铺子,又雇了十几个看家护院的小厮,其中与李叔一起守着姜家的姜府旧仆也在其中。
  姜映晚每日除了与紫烟在小院附近赏一年四季的景,便是和李叔一起琢磨如何在不惊动裴砚忱的情况下,将姜府名下的那些产业与铺子打理起来。
  在此期间,容时箐亦是时常过来。
  只要一有空闲,他就来槐临。
  为了方便,容时箐还在姜映晚住的院子对面安置了一处小院。
  担任监察史后,容时箐隔一两个月回京城复命一次,有时能遇见裴砚忱,有时遇不见,裴砚忱容貌秉性与从前一样,权势地位越发高不可及,但心性,却越发难以捉摸。
  好在每每碰见,要么只是点头寡淡地打个招呼,要么裴砚忱直接无视他,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容时箐在复命之后当天便离开京城,连续大半年下来,倒是算是相安无事,从未生过其他风波。
  ……
  容时箐再一次从酆南来到槐临时,已快要入秋。
  燥热的空气不再,吹在身上的风都是清爽的。
  姜映晚喜凉,和紫烟一道在竹林前的小石路上散步,中途遇到出来采菜的郑大娘,正说着话,小院后面铺满落叶的碎石路上传来马蹄声。
  几人回头看去。
  却见是策马回来的容时箐。
  容时箐来这边的次数多,郑大娘见过许多次,身为过来人,她从第一次见容时箐,就看出了他望向姜映晚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意。
  相处得久了,彼此渐渐熟悉之后,郑大娘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几分姜映晚与容时箐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
  瞧着黄昏之际急赶回来的容时箐,郑大娘脸上浮出会心的笑意,她用手肘碰了碰身旁正看向那边的姜映晚,以调侃打趣的口吻说:
  “大娘看人的眼光很准,这位公子绝对是个不错的托付终身的人选,长得好,你们又一起长大相互熟悉,依大娘看啊,不妨挑个良辰吉日,议议亲,商量商量婚事。”
  姜映晚被她说的有些尴尬。
  低咳两声,视线倏地收了回来。
  瞧着这对俊男靓女,郑大娘笑得满脸慈爱。
  但她很有眼色,与下马走过来的容时箐打了个招呼,便率先回了自个的院子。
  容时箐目送郑大娘走远几步。
  视线收回,落在姜映晚身上。
  方才隔得不远,郑大娘那几句话,他听到了大半。
  姜映晚让紫烟先去沏茶,随后转身准备和容时箐一道回院子。
  刚迈开步子,身形还未动,臂弯突然被人抓住。
  她顺着这股力道看过去。
  猝不及防间对上容时箐温柔专注的目光。
  “晚晚,你意下如何?”
  姜映晚怔了下,“什么、什么如何?”
  他把话挑明,但没松开她,“方才郑大娘说的婚事,晚晚意下如何?”
  姜映晚愣了片刻,唇角动了动,一时间却没给出答复。
  他倒也不急,眉眼灼灼地看着她,接着说:
  “晚晚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之所以在来了槐临之后一直不提这件事,是怕影响你心情,想过段时间找个适合的机会再说。”
  “如今正巧提到了此事,晚晚可愿意……继续我们中断的婚约?”
  静谧安然的曲径小道上,只有“沙沙”的风声撩动着枝头的叶子,低低的声响过后很快静止,仿佛也在等待这句答案。
  姜映晚心口莫名漏跳了两分。
  她睫毛低颤,红唇无意识抿紧,就连指骨都蜷起几分。
  在他等待的注视中,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话中皆是担忧:
  “可我签过婚书,没有放妻书恐怕——”
  “晚晚。”容时箐打断她。
  掌心轻缓地虚虚覆在她手背上,见她没躲开,才将动作落到实处,握住她手指。
  在她看过来的目光中,他声线温和低缓地说:
  “我想娶的是你,不是姜家女的身份。”
  “与裴砚忱签过婚书的,是姜氏映晚,只要你愿意,我去官府重新为你换个身份,我们以全新的身份,名正言顺在一起,可好?”
  姜映晚话音停住。
  后面紫烟从院中欢快跑出来喊‘小姐’的声音打破沉寂。
  姜映晚回头随口应了紫烟一声,捏着帕子的另一只手指无声攥紧,她停顿片刻,鼓起勇气,抬眼问他:
  “时箐哥哥可知,我与裴砚忱,不仅有过婚书,还有夫妻之实。”
  容时箐眼底溢出痛色。
  不是因她与裴砚忱亲密的过往,而是曾经他被冤入狱时没本事将自己救出来,反连累的她为救他不得已求助于裴砚忱。
  “可晚晚不是为了我才与裴府重新生了牵扯吗?”他直白道出是他的原因,若是没有他,她早已顺顺利利与裴府退了亲,更不可能再与裴砚忱有任何后来的牵扯。
  这一世,是因为他,才连累的她被裴砚忱囚禁胁迫。
  “晚晚。”容时箐直视她眼睛,将一切摊开来讲,“且不说我根本不介意这个,就算要介意,这个世上,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介怀的人。”
  “我这条命,是你付出一切救回来的。”
  “没有你,早已没有如今的容时箐。”
  “晚晚,”他字字句句,皆是真心,“我的心意从未变过,当初在邺城如是,如今在槐临更是。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机会,在这短暂的一生中,相依相伴。”
  第120章 姜映晚离开一年
  同样的一天,千里之外的槐临艳阳高照,天子脚下的京城却阴雨不断。
  紫藤院中,老夫人头疼地抚着额角,坐于厅堂的主院,皱眉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卷着雨水潮湿气的冷风顺着廊下吹进厅堂,裹着让人战栗的寒意。
  方嬷嬷奉上热茶,老夫人抬手接过茶盏,抬眸看着外面的雨幕,想起当初姜映晚刚到裴府时,也是这样一个阴雨不断的冷沉天气。
  她长叹了口气。
  话中叹息不止。
  拿到手里的茶也没有多少心情喝,直接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道:“那孩子离开,快一年了吧。”
  旁边的陈氏刮着茶中浮沫。
  也不由低叹出声。
  “再有一个月,便满一年了。”
  十一个月,三百多天,裴砚忱除却公务在身需要离京,其余时候,几乎都住在府中。
  但三百多个日夜,裴砚忱再没提过姜映晚一句,翠竹苑……也再也没有汇报过任何一次有关姜家那位姑娘的消息。
  十一个月前,裴砚忱专门回府说起婚事,让老夫人为他们挑选吉日成婚,那个时候,所有人虽都诧异震惊,但也着实没想到,如今会是这种发展的场景。
  厅堂中静下来。
  一时只有廊外雨落的声音。
  好一会儿,老夫人叹着气说:
  “或许……也算是好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氏却连思索都未曾,便已听懂。
  ——不相爱的两个人,强行在一起是互相折磨,分开,或许……也算是一种好结果。
  “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寻到晚晚的消息?”
  陈氏摇头,“那姑娘应是换了名姓,这样也好,好不容易跑出去,总也比再落到砚忱手里强。”
  老夫人没再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小厮过来传话。
  说公子回了府。
  老夫人点头,随之让方嬷嬷亲自去翠竹苑,喊裴砚忱来紫藤院。
  不多久,裴砚忱撑着青竹伞过来。
  来至厅堂外,他随手将伞递给一旁的下人,下人迅速上前接过。
  裴砚忱抬步进来,依次对着老夫人和陈氏见礼。
  “祖母。”
  “母亲。”
  老夫人指着他平常常坐的位置,“先坐,陪着祖母说说话。”
  裴砚忱眉目沉静,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按照老夫人的话坐下,指骨轻搭案角,嗓音淡淡,“祖母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