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姜映晚多等了一天,才着手离开。
  第二日入夜,她早早屏退了房中侍奉的人。
  只留下紫烟。
  “小姐。”紫烟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声问自家主子,“是今晚吗?”
  姜映晚点头,将她带去卧房里侧。
  “灯油和衣裳都备好了吗?”
  紫烟迅速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将灯油偷偷装在了罐子中,目前已经收集了满满两罐子,应当足够用了,至于衣物,奴婢也按照您的吩咐,早早便准备妥当。”
  姜映晚绷着的心弦松了些。
  “今夜便是适合的时机,我们子时末左右动手,紫烟,你按照我先前跟你说的房间,避开旁人耳目,将一半灯油依次洒在床幔和窗口。”
  紫烟应声,“那奴婢待会儿借着送茶水的名义,先把另一半灯油送来小姐房中。”
  “好。”
  先是益州,后是京郊,前后在别院与其他婢女婆子们相处了大半年,紫烟与她们也熟稔很多,想做些什么,也早已不如最初那般困难。
  随着夜一点点变深。
  庭院中也越发静谧寂寥。
  姜映晚提前换好了让紫烟准备的婢女着装,坐在桌案前,指尖在桌角轻叩,数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直到子时末刻。
  床头前小案上放置的一盏绛纱灯倾倒在地上,火苗燃起灯壁上薄薄的一层薄纱,小小的火光无声变大,火苗窜着燎上床畔垂落的鲛纱床幔,跳跃着的火焰瞬间缭绕着席卷上大半床幔,将昏暗寂静的卧房照的火光点点。
  姜映晚静静看着那逐渐蔓延的火势。
  不紧不慢起身,将房中其他灯盏中的灯油毫不犹豫地泼向了床褥。
  顷刻间,原本只燃烧到床幔的火焰,像是受到了刺激般,在灯油所溅处,疯狂将被褥连同下面的雕梨花床尽数吞噬。
  无情蔓延的火光映照着姜映晚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格外冷清凉薄。
  紫烟送来的另一罐灯油被姜映晚泼在了卧房的其他地方,本就干燥的夜,在灯油的催化下,整个卧房,腾地燃起熊熊烈火。
  紫烟找准时机,快速从外面将门推开,房门缝隙中,隐约能看到院落另外几个方向,依次都有火光溢出。
  她没往后看,只扯着嗓子慌乱惊喊:
  “走水了!”
  “走水了!”
  “快来人!”
  静谧的夜色被骤然打破,杂乱的人声和叫喊着拿水的混乱声如同沸腾的热水在庭院突兀炸开。
  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致。
  下人们惊慌地喊着“灭火”和“救夫人”,叫嚷声此起彼伏。
  众人于卧房前进进出出,由于火势太大,连视线都看不清。
  姜映晚趁乱穿着婢女衣裳随着一众早已乱了分寸失了神的下人们跑出卧房,和紫烟一道,往没有起火的黑暗处躲去,借着正浓的夜色,快速跑出后院。
  这场火起的毫无征兆。
  火势不但迅猛。
  又是多处地方同时起火,没了那些身手高强、应变能力又强的暗卫,姜映晚和紫烟在所有人忙着灭火时,一路躲躲藏藏、但好在还算顺利地逃出了别院。
  姜映晚带着紫烟不敢停歇,沿着寂静的巷口,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跑。
  这座别院虽在京郊,但位置偏僻,距离城门也远,她们一边躲着后面别院侍卫的追踪,一边往前跑,直到天色熹微,才堪堪走之过半。
  看着已经零星有行人来往的岔路口,姜映晚停顿片刻,带着紫烟往西南侧的青石路上跑去。
  这个时辰,别院中的火应该早已被扑灭,侍奉的婢女们也定然早就发现了她和紫烟不见,白天不似夜晚,没有天然的隐藏优势,
  看着越发大亮的天色,姜映晚正在心里想,要不要先找一个客栈避避风头,论起逃跑,她们没有马匹,对路况又不是很熟悉,肯定跑不过骑着马搜寻她们的侍卫。
  但还未下定主意,一辆马车迅速停在身后,姜映晚心口一滞,拉着紫烟正要避开,手腕先一步被人重重抓住。
  “晚晚。”
  第114章 姜映晚顺利逃出京城
  姜映晚浑身霎时僵住。
  胸腔中跳动得迅疾到极致的心跳仿佛在刹那间被人死死按停。
  耳边巨大的嗡鸣声震得耳膜都好像破裂。
  她浑身抖着,手腕上被抓住的桎梏化为彻骨的寒意瞬间流窜至全身。
  姜映晚本能地想要狠狠甩开这股束缚的力道。
  剧烈的情绪起伏甚至都让她没有听出后面这道声音到底是谁。
  她脑海中全是上次逃到一半阴差阳错逃到裴砚忱马车上的惊惶画面。
  就在她腕骨拼命挣扎着想逃的时候,身后的人再度伸来一只手,一并抓住她。
  “晚晚,是我。”
  温柔内敛的嗓音裹着安抚,扣在她腕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地维持在能抓住她却又不会弄疼她的最佳范围内。
  姜映晚急剧到快要炸开的胸腔倏地一顿。
  她惊诧停住力道,胸腔中堵着的惊惶蓦地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自马车中探出半边身子的容时箐。
  “时、时箐哥哥?”
  容时箐握着她手腕的右手落去她肩呷上,“先上来。”
  说话间,他手腕用力。
  巧劲将她带了上来。
  安置在马车中。
  外面从惊吓中回神的紫烟也迅速反应过来,火速爬上了马车。
  随着她们上来,车帘很快落下。
  马车在人迹稀少的晨道上,拐入一个方向,迅速往前。
  姜映晚掀开一条车帘缝隙,压着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往外瞥了眼,放下帘子,她深吸了口气,才看向坐于对面软座上静静注视着她的容时箐。
  “时箐哥哥不是在邺城吗?怎么来这儿了?”
  容时箐语调温柔,想帮她擦一擦从火中逃出来时脸上沾上的一抹灰,手伸到一半,又恍然想起来,他们分开了太久,他这个举动怕是会吓到她。
  他手掌停住,转而手肘往回收。
  从怀中掏出一只雪白的帕子,递给她,才说:
  “邺城有一公案需与大理寺交涉,本不是太紧急的事,但因一些意外之事出发前耽搁了两日,这才连夜往京城赶,倒是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晚晚。”
  姜映晚接过帕子,指尖被无意识蜷得发白。
  她微垂了垂眼,轻抿有些失血色的唇,“方才……多谢时箐哥哥。”
  “但是……”
  她话音短暂停住。
  握着帕子的指骨更紧。
  随后抬眸,稍稍敛去慌乱的眸子看向他,很快说:“时箐哥哥去你忙的事就好,不用管我,我和紫烟——”
  姜映晚不想连累他。
  可还不等她将话说完,就被他冷不丁打断。
  “晚晚。”
  这次,容时箐没再顾忌着礼数和她保持距离,眼角扫过被她攥在手中的帕子,温暖的手指隔着一半的帕子握住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用另一半的帕子去擦她脸侧的那抹尘灰。
  “——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
  他喉头轻滚,语调深处压着转瞬即逝的涩,语气缓慢温和地对她说:
  “晚晚,我们一起长大,早已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你且安下心。”
  说着,他往外看了眼,接着回眸,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温柔缱绻,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默默守护,一切以她为主。
  “要出城是吗?”
  不等她点头,他便轻笑着很缓地轻揉了下她脑袋,宽慰着她说:
  “别怕,我送你出去。”
  姜映晚对上他的视线。
  鼻尖没来由地漫上一股酸涩。
  她慌乱垂眸,看着被她攥得有些发皱的那只帕子,强忍住喉口的酸胀,依旧摇头,“我自己能出城,我——”
  “城门处近来守卫森严,进出都要严查。”容时箐神情肃正几分,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柔耐心,“晚晚,除非你用姜家女的身份,不然,很难出去。”
  而且。
  姜家之女的这个身份根本行不通。
  裴砚忱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回寻‘裴府未来主母’的府令,姜家女的身份一旦曝光,她再也别想踏出京城半步,城门口的那些巡卫会第一时间将她‘送’去裴府。
  车轱辘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
  很快,马车抄近路来到城门附近。
  容时箐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随后握住姜映晚手腕,将她轻拉到了身后。
  “晚晚,来我后面,别出声。”
  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前,哪怕现在时辰还尚早,城门处负责巡卫的官差已经上职,进出城门的所有人都要一一清查询问。
  一名巡卫走过来,容时箐将姜映晚藏好,无声拍了下她的背,示意她放心。
  随后将车帘掀开一小半,持着令牌,探出半截身体。